四月,暴雨倾盆。
故道河水位暴涨,团结兵在松谨的带领下,着油布雨披,身上系着绳索相连,踏着破旧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故道河上下游分头查探,要及时救出落难的子民。
不错,在柯斜嘴里,这些黎庶就是子民,每一个人他都能当儿子看。
官厨里,几口大锅煮着姜汤,每一个进来的团结兵都喝上一锅,然后义无反顾地上路。
州学中,医学博士扁舟带着眉眼稚嫩的医学生,紧张地配置药方,以应对可能因暴雨而带来的疾病。
扁舟的声音,甚至盖过“哗哗”的暴雨声:“使君不惜重金,配齐我医学所需器械、药物,只求我们能多活一条性命。现在,告诉我,你们能不能救人!”
医学生斗志昂扬:“能!”
这种小事要做不到,医不是白学了吗?
远处传来“轰隆”巨响,观望的录事史罕父杵惊呼:“不好了,北面的山崩了!”
崩什么啊,下雨导致的山体滑坡而已。
幸亏山体滑坡的具体位置,不是什么人口聚集区,有损失也不会太惨重。
柯斜一声吼:“民曹出动,检查有没有人遇险!优先救人,其次维持道路畅通,注意安全!”
司户参军龙亚仁大声咆哮:“凤州有我,道路必通!”
民曹官吏带着从梁泉城征召出的役夫,扛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悲壮地踏出城门。
谁都知道,在这时候的最佳选择是缩在屋里头,可没人选择袖手旁观。
城边上,一支蓑衣油布的队伍,扛着奇形怪状的工具,跟上了龙亚仁他们的步伐。
柯斜在甬道内看了一眼录事参军杨当头,杨当头狠狠咬牙:“身为凤州一员,羌寨责无旁贷!”
人数虽然不多,却是羌寨能动用的最多青壮了——羌寨自身,也需要迁移、救治的。
治中文嘉陵惊呼:“不好了,故道河水涨过堤坝,已经浸入梁泉城了!”
柯斜大声道:“除了存放印信与簿籍处,州衙大门打开,准黎庶入除了官厨外的所有地方避雨!”
“告诉他们,守规矩,否则本官也不惮杀人!”
越是在混乱之际,越要以铁血手段震慑宵小。
天天和稀泥,和到最后,官府威信荡然无存,会任人践踏!
“冯京,带三名执衣守州衙,谁不规矩,杀了再报!”
“马凉,安排百姓顺序转移!”
“仓曹,在城内外巡视,看有没有人还没脱离危险!”
河水淹没了柯斜的脚踝,柯斜依旧挺立在甬道中,静静地看水起水落。
一段木头在河道内起伏,死牛烂马的尸身随波逐流,偶尔见衣裳似的物件在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故道河水渐渐落了下去,像渣男一般,留下一地的狼藉,淤泥能够淹到脚背。
风,停了;
雨,住了;
火辣辣的日头,出来了。
尽管是要落山的太阳,烘在身上还是有些暖意的。
民曹官吏、役夫、羌寨男女如数归来,身上湿漉漉的,一個个脸色发白。
“录事参军,领他们到官厨喝姜汤,想法给他们换干衣裳,让医学生给他们检查,一个不许出问题!”
松谨带着团结兵归来,眼现淡淡的哀伤。
纵然相互绑着绳索相连,依旧有两名团结兵因滚石而丧生。
“民曹,加倍抚恤!”
这是柯斜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建立团结兵的宗旨,就是要他们在危急时刻守护一方黎庶,牺牲是他们的宿命。
总算团结兵的努力没有白费,沿途救助的人次接近二百。
别驾强仲豹与司法参军公西赞名等众多人数,因为在黄花县的上流段,受到的影响并不太大。
好在沿途的堤坝修缮得差不多,没有一点豆腐渣,原本估计会溃堤的地方巍然不动,损失才不算太惨烈。
具体情况,要等四个县报上具体损失,柯斜才知道了。
与松谨并肩入衙院,淡淡的血腥气传入柯斜鼻孔。
公堂前,冯京执染血的横刀,恶狠狠地瞪着几名闲汉,脚下倒着一具尸体,血和着雨水散了一地。
跪石一侧,站着一名姿色普通、身子壮实的婆娘,身子微微发颤。
“你草菅人命!”
“二癞子就摸了一把,摸了又拿不走!”
“就是有错,了不起打屁股,怎么能杀人!”
闲汉们七嘴八舌地声讨着。
冯京一扬横刀,唬得闲汉们后退几步。
“怂!”
冯京啐了一口。
在公廨里找刺激,死了可不是白死么?
去过一趟吐谷浑的冯京,可不忌惮刀头染血。
“二癞子,死鬼啊!你怎么就没啊!”那婆娘突然嚎了起来,坐到地上直蹬腿。“你哄我说,收了粮就娶我,怎么就去了啊!”
阅历浅薄的冯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得手足无措,求助的眼神移向柯斜。
义父,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柯斜走上公堂,冷冷开口:“本官令开放公廨,容许黎庶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