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年她独自住在这里孟季备的,回京的时候没拿都收进柜子里了,如今还完好无损的。
想了想,她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床被子。说起这床被子,还是当年刚来三河城柳如玉家的,被子中间被老鼠咬穿了。她没舍得扔,又往被子里填了些棉花,打了个补丁,至今还留着,虽然缝的不美观,但胜在暖和。
田园园又找来一个被单把棉衣和棉鞋打包好,然后提着被单抱着被子,回到卧室。
进了门,田婆子怀里抱着芃芃,一看到她进来了,局促一笑,“孩子,孩子刚才醒了,你没回来。娘子放心,老婆子看大了六个孩子,看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苦难的大半生令她活的卑微。面对旁人给予的不公,也只是默默忍受。
这是万千苦难深重的劳动人民一个缩影!生时,无声无息,死后亦然!
有些人生来不凡,活着辉煌光明,可更多的普通人是来凑数的,像是明月之旁的星星,路旁的野花野草,黯淡无光,风吹雨打,像你,像我,又像他。
感慨万分又如何?能力有限,就不要做兼济天下的梦了,独善其身才是穷人的生存之道。
田园园将手里的包袱和被子放到小桌上,“那劳烦田婆子再抱会儿,我去给她煮些奶。”
“不劳烦不劳烦!你去吧。孩子小,饿不得。”
“那我先去了!”
田婆子看着桌子上的包袱和被子,知道是这好心的娘子给自己的,不由地泪湿了眼睛。
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娘子呢!
怀里的孩子,正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田婆子笑了,女娃看到她笑了,张开没长牙的小嘴,“啊啊”叫了两声。
田婆子怔怔地看着懵懂地孩童,忽地落下两行泪,“你们都是好人……”
“阿嚏!”
厨房里正温牛奶的田园园,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差点把手里的奶锅给掀了。
“一定是孟季想我了。”她美滋滋地想。
说起孟季,这些天不是在下雪就是再下雪,他也不好回来,夫妻俩有段日子不见了!
牛奶热好,热茶也泡好,田园园又从柜子里拿出几块枣糕,枣糕还是高远拿来的,又香又甜,她很喜欢吃。
端着托盘出了厨房,几朵雪花飘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漫天大雪正无声地落下,静谧而幽然,刚扫干净的院子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她呼出一口热气,小心地向房里走去。
田婆子坐在火盆边,端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滚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滑入干瘪的胃里,瞬间缓解了身体深处的寒冷。
“你尝尝这个枣糕,味道不错。”田园园一手抱着芃芃,一手喂着奶,还不忘劝说田婆子吃些枣糕。
田婆子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用,不,我不爱甜的。”
田园园笑笑没说话,继续给芃芃喂奶。其实她打算聘用田婆子,给她洒扫做饭。一来,可怜她无依无靠,二来自己也需要个帮手。孩子一大,占人的时间长了,有个人做饭打扫卫生,她也能轻快些,最主要是她有这个钱,干嘛还和自己过不去。
而且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田婆子不是偷奸耍滑之辈,搁在家里也放心。
田园园喂完芃芃,又拿了手帕给她擦嘴。见她一言不发,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娘,我平日都是一人看孩子,多有不便,眼下缺个帮手。你愿意来我家帮忙吗?当然也不让你白忙活,一个月三百文钱,管吃不管住,四季添新衣服,你看可愿意吗?”
闻言,田婆子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田园园没催促她,低头逗弄孩子,芃芃现在两个多月,戴着一顶虎头帽,红红润润的小脸特别可爱,忍不住在她脸上香了两下。
“哈~~”
芃芃张开小嘴打了个小哈欠,她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再吃,无忧无虑,懵懵懂懂。
高远这家伙,每次回来都要亲上个四五下,才肯放过她。
龙生龙,凤生凤,真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疼。
亲够了,田园园询问田婆子的意思。
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疑虑的,每月给人洗衣服所得不过几十文,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跟了她,虽说不能吃香喝辣的,但是能吃饱穿暖!
田婆子回过神看着她,眼神充满了感激,田园园原以为她答应了,然而下一刻,她却说:“对,对不住娘子,我,老婆子我干不了。”
“为什么?你不是带过孩子?”田园园不解地看着她。
田婆子苦笑两下,心道:正因为带过孩子才不敢带了。
她的苦又有谁知,像母亲一样把弟弟操持成人,然后像家奴老妈子一样把他们的孩子相继拉拔长大,被他们压榨到最后,实在不中用了,又觉得她累赘,然后毫不犹豫踢出家门。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的人生大半已经给了弟弟们和他们的孩子,还剩下最后的时光,无论苦与否,都想自己安安静静走完。
可是又怕自己拒绝了田园园,她会很生气,若不是有他们的照拂,自己可能真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