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落下来,老天到底不至于那么残忍。 六月廿一,苏州城乃至整个江南,开始灾后整修。 容棠在苏州买的这座宅子原是前朝一位状元的故居,风景雅致、造型精美,题名为“麟”,取瑞兽麒麟之意。 麟园从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天起,就人烟鼎盛。苏州知府江善兴三次拜访、宁宣王府各处庄子及店铺的管事前来拜见少东家、盛承鸣带着一班官员打着“借宿”的名头住了下来。 直到暴雨过去,天色放晴,麟园里的各路客人才如江口游鱼一般,纷纷出了宅门。 容棠早上醒来,听着屋外虫鸟清脆的啼叫,下意识感受了一下骨子里缠绵多日的疼痛,却发现没那么疼了。不像暴雨下得厉害的那些天,一点点轻微的动静都如同有虫子钻进骨髓噬咬一般。 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晴朗了,还是宿怀璟昨晚熬的药起了作用,但总归是有所好转。 可一想到宿怀璟,容棠躺在床上半晌,闭上眼睛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捂住脸,唇瓣上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有所残留。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宿主。】系统突然幽幽地唤了一声,容棠莫名觉得它这两个字里透着比鬼还大的怨气。 他愣了一下,问:“你没休眠吗?” 【……】你猜我能不能睡得着呢? 系统幸亏没有实体,不然现在黑眼圈估计比猫头鹰还深,它问:【你打算答应宿怀璟吗?】 容棠:“……” 他沉默半天,反问:“我能活四年以上吗?” 系统也反问:“盛承厉能当皇帝吗?” 双福在屋外开始准备容棠清早起床洗漱用的东西,雀鸟在树梢叽叽喳喳,宿怀璟刻意放轻的声音偶尔漏进来只言片语,容棠盯着床顶一双含苞欲放的木雕并蒂莲,眨了眨眼睛,轻轻叹:“所以不可能答应啊。” 这个问题无解。 同样的生活经历过两世,如果还想要再活一次,一定是得有目标支撑的。 容棠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单纯地想护一护宿怀璟,这些日子以来他又多了一个隐隐的期盼。 如果按原著和前两世的时间发展,宿怀璟到最后人物崩坏、黑化明显,做了幕后黑手推动战争,显然是没有帝王品格的暴君。 那样的他当上皇帝,大虞会走向灭亡,这是天道的判定。 但如果宿怀璟这一辈子不会黑化呢? 如果他能做到心怀百姓、勤政明察,贤明者当上帝王,那么就算天道男主不在其位,这个世界是不是也不会崩塌? 没有人能跟容棠讨论这个猜测,他也不能跟其他人提起一星半点,但他还是不免会抱有这样的期待。 在期待护住宿怀璟之外,希望他可以长成一个明君。 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让宿怀璟给他陪葬? 他哪有让别人放弃生命相陪的价值? 又或者说, ☓, 可他说出口的话,向来真实,经过昨夜,容棠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如果三四年后,他随着故事线的发展和身体的逐渐衰败,走向不可挽回的死亡,宿怀璟随他一起去了,那他鼓起勇气活下来的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容棠希望宿怀璟可以有好结局,哪怕天道真的不允许,也想尝试一下。至于他自己—— 他是跟盛承厉绑定的。 盛承厉当不上皇帝,小世界剧情不能回到原定的轨道,哪怕他不会受到惩罚,也不可能获得系统主脑答应的奖励。 他没办法再换回来一具健康的身体,他只能拖着这具相伴三辈子、早就熟知的病躯,苟延残喘地偷几年光阴。 他怎么可能答应宿怀璟? 他想他好好的。 宿怀璟失去了所有亲人,历尽艰辛、孑然一身在这世上行走了这许多年,哪有道理为了他一个半截入土的病人,动弱冠之年就要陪葬的念头? 三年后他也不过才二十岁。 容棠在床上躺了许久,房门被人敲了敲,宿怀璟在屋外轻声唤:“棠棠,起床了吗?” 容棠眨了下眼睛,思绪缓慢抽离,在门将要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开了口:“起了。” 宿怀璟动作一顿,仍是推门走了进来。 院子里的光线一瞬间洒落房间,又很快收回,房门在身后合上,容棠慌忙坐起身,宿怀璟进来一眼望见他略显凌乱的头发跟有些呆呆的眼睛。 他忍不住地想笑,转身从衣柜里替容棠由里到外拿出一套今天要穿的衣服,贤惠得不行:“府里人手拨了一半出去发粥,伺候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