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没有什么爱好,因为专门学的东西太多,它们就都变不成他的爱好,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珩的日子就在虚伪的社交上,上不完的继承人课程上流过。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好像笔尖的一滴墨水,在梦里的某个下午摇摇欲坠,他昏昏沉沉地往前走,不知梦何时能结束,直到一个不一样的人掉了进来。
她三番五次地把他弄晕,又总是对他笑,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这个未婚妻。
父亲说没有必要遵循这个婚约了,周家没有这个价值了。
可是他没有退让,这似乎是第一次他为了什么东西和父亲争,这时他才发现其实父亲也没那么厉害,他没有多厉害的手段,裴家只会是他的,这还得多亏了他的母亲家族存留的威胁,还有逐渐他成长起来冷硬的心。
原来他已经能和那个冷漠无情的父亲抗衡了,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性格上,他都变成了一个像他父亲一样冷漠的人了。
虽然有些麻烦,让他这半月不曾见过他的未婚妻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成功了不是?只需要把他那没有用的私生子绑起来,不仅能让那个百无一用的私生子哭爹喊娘,连他都能跪在地上求他了。
这就是记忆里冷漠的父亲吗?原来他也会为自己的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裴珩觉得有些恶心,这好像在羞辱他过去经历的那无趣冷漠的世界,摧毁他的意志,好让他也堕落进他们的世界。
渴求他能体谅他们吗?
不可能。
他只会嗤笑一声,在心里默默摒弃他的生父。
原来这么没有用啊,他的父亲。
他不关心他们到底怎么生活了,反正在他这里,他的噩梦只能是一个跪在地上乞怜的人了。
他只想和他的未婚妻在一起。
她好喜欢他。
她愿意哄着他,她愿意拥抱他,她愿意亲吻他,哪怕他再无理取闹......只是还是好可惜,她还没有亲口说过“我喜欢你”。
他怎么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亲吻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怎么不愿意相信他爱她会是一件永远永远的事情呢。
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她为什么还是要走?好像喜欢他,真的只是一个任务而已,在付出了轰轰烈烈的爱意之后,她只会离开。
裴珩想不明白了。
他看向泡在药水里的那束花,被她丢弃的一片衣角,给他擦拭的纸巾,他像一个变态一样藏着这些小东西,日日夜夜都想在这里看着守着。
他想过的未来不是这样的,他以为他会和她结婚,在她微笑的点头后他们会有一个漂亮健康的宝宝,他们会年年一起过春节,七夕,中秋......然后在牙齿慢慢软化的时候开始一起研究怎么做软乎乎的东西迁就牙齿,等到老了以后他们就又可以多过一个重阳节,等大家都活够了再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死,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他只能靠这些东西活下去,他没想过她会就这么走了。
数年后的夏日,裴珩一个人走到冰冻室里,那里存放着她早已寒凉的躯体,他手里捧着一束花,安安静静的,他这些年似乎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喜欢带着花来见她,一想到她可以闻到她喜欢的花香他就很高兴很高兴。
“知知,对不起。”
他的手慢慢抚过她的脸,眼角开始迅速泛红。
他跪倒在地,苍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永远的孤独。
“你送我的花没有了。”
他像是绝望了一样,眼里蓄了泪,很快就砸了下来,打在周知的脸上她也毫无知觉,裴珩却像是失了最爱玩具的孩子,朝着那张不肯睁眼看他的脸砸眼泪,情绪崩溃得要歇斯底里,可心中到底不敢吵到她,愣是咬着牙不肯哭出声,嘴里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
“知知,花没有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周知当初留下的花到底还是枯萎了。
周知怎么能回答他呢?那张精致的脸上除了冰霜外什么也没有,好像......她真的怪他一样。
“知知,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啊——”
“我有好好履行我的承诺的知知,我什么都不怕了啊知知,你夸夸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你说过会对我不忍心的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安静沉入湖底毫无光亮的地方,那里无人知晓深沉的爱意,只有战战兢兢。
“你在怪我是不是?”
“知知,我走不了了。”
那天,那个古板的管家来到这个冷藏室的时候,裴珩的血已经凝固了,沾满了血渍的手执着地握着周知的手。
伤口是在脖颈的大动脉上,割得很深。
那张严肃了几年的脸,终于矛盾地在死亡上出现了轻松。
管家的手从门把手上落下来,沉默又悲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小少爷不是说,不会选择这样残忍不体面的死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