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没多跟老友们往来,完全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宗起云叹了口气道:“老哥,你是不知道啊,当年你伤势未愈,将两个孩子交给我们带,我那是日夜睡不好,生怕辜负了你的嘱托。可谁知那两人仗着两个孩子年幼,趁他们出征在外欺负他们,常常叫他们在军营里干苦力活,贤侄……贤侄都没跟你说过吗?”
老侯爷跟老夫人对视一眼,着急地说道:“没有啊,肇儿什么都没跟我们讲,怎么还有这一出,他们为何要为难两个孩子?我对他们也不薄啊,出征前还送他们送了厚礼。”
宗起云沉重地说:“正是这些厚礼让他们起了歹念,他们想着悄悄给俩孩子使绊子,再明面出手护着孩子。这样孩子们都念他们的好,待回来定会再被你厚谢一番。”
老侯爷满面怒色,恨不得跟那两个死了的老友,一人来上一脚。
老夫人在旁边疑惑地问道:“起云,这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宗起云为难道:“嫂嫂,是我胆小,从前不敢讲。那两人在军中职位比我高,我就是发现了也不敢声张。如今这两人都死了,我见老哥哭得太伤心,才敢站出来说这事,你们可别太难过了,那两人根本不值得。”
老侯爷呸了一口:“确实不值得,这两个见利忘义的坏东西要是没死,老子今夜就得打上门去。”
老夫人半信半疑,朝宗肇问道:“肇儿,你们以前在军营被人欺负,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徐婉这是看了一场大戏。
这个宗起云把所有的锅都推到死人身上,只留给自己一个胆小不敢惹事的形象,他看似在跟不知情的老侯爷解释,实则是在说给宗肇听。
他猜到是宗肇动的手了。
他怕了,他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宗肇盯着宗起云,语气冷淡:“以前我并不知情是有人捣鬼,还以为军营本就如此。”
宗起云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了些,他连声道:“是是,贤侄是第一次出征,免不得吃些亏,但现在好了,人都死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可别再为那两个小人平白伤心了。”
老夫人回道:“那是自然,他们根本不值得。”
老侯爷补了一句:“早知道就不上门吊唁了,白哭了两场,还随了两份礼,这两个老王八羔子……”
宗起云也附和着骂道:“是是是,那两个老王八……”
宗肇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如雷轰般传来:“堂叔既然知情所有的事,那……宗焰是怎么死的?”
咚——
这一句问话,突然敲在了宗起云心上,他攥紧了手指,后背冷汗冒出。
老侯爷和老夫人听到宗焰的名字,齐齐一震,赶紧看向了宗起云。
宗起云额头也冒出了细汗,从听到这个问题开始,他就意识到宗肇知道了,他知道那件事了……那两个人果然是死在他手里。
可是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解释?
他今天还能顺利走出这个门吗?
宗起云已经开始后悔,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来当面找宗肇,大将军的压迫感让他双腿发软,忍不住想下跪。
老侯爷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急着问道:“起云,怎么回事?怎么又跟宗焰的死扯上关系了?”
宗起云的嘴唇直哆嗦,他面色苍白地说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出城那天,我没在军营……宗焰是为国捐躯,他是战死在幽国人手中的!”
说完他连看向宗肇的勇气都没有,赶紧看向老侯爷说:“老哥,我想起我家中还有急事没处理,今日就说到这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老侯爷一脑门雾水,但还是回道:“行,今日太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宗起云连忙道:“哦不用了不用了,我带的人不少,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老侯爷说着跟他出门。
宗肇从听到那句为国捐躯开始,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那是愤怒,是隐忍。
眼看着宗起云出门,他下意识想追上去,幸好有徐婉眼疾手快地拉着,朝他摇头道:“公爹和婆母还在。”
宗肇闭上眼,胸口不断起伏,困难地平息着情绪。
徐婉拉着他回自己院里。
一路上安静得不了,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还有宗肇越来越重的喘息声,走到小院里后,他挣开徐婉的手,出声道:“我忍不了了,如此无情无义无耻之人,凭什么可以好好活着?”
徐婉平静地说:“那就不忍了,你去吧,背着点公爹婆母。”
宗肇猛然看向她。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支持他,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错误的事,也并没有盲目地劝他放下仇恨。
徐婉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仇恨之所以为仇恨,自是有人先作孽,才有了后面的结果,这是因果报应,是应该的。”
宗肇眼睛都红了,他哑声道:“你回屋,我很快回来。”
“好。”
徐婉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一次她好像有点看清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