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深水田村。
邓世荣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人民币,递给官德威道:“这是男方家给永英的身价钱,一共688块钱,你数数看有没有差错?”
官德威闻言有些意外,一般男方给女方身价钱,都是在登记前先给一部分,剩下的在结婚前全部给清。
像现在这种还没登记就一次性把身价钱给清的,那是非常少见的。
钱这种东西,肯定是要当面点清的,所以官德威在接过钱后,便一张张的数了起来。
如今这个年代,人民币的最大面值只有十元,其正面主景为“人民代表步出大会堂”图,代表着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主义国家,由于人大代表来自各省,有各民族同胞,因此被称为“大团结”。
邓世荣带来的这688块钱,足足有60张大团结,剩下的都是5元、2元、1元的面值,显然是邓昌福家为了好看而特意找人兑换这些大面值的。
等官德威把钱数清楚了,邓世荣便起身告辞,他今天是特地替男方送钱来的,明天邓昌福与官永英就要去公社登记了,根据这边的风俗习惯那肯定要先把女方的身价钱送来。
从深水田村回来后,邓世荣便去了一趟缸瓦厂。
就在昨天邓昌福与官永英去龙潭订做衣服的时候,邓世荣跟邓允贵合伙承包出来的缸瓦窑也低调的开工了。
“九公!”
“九叔!”
来到缸瓦厂,工人们看到邓世荣,都纷纷开口打招呼。
邓世荣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便来到了大缸师傅所在的区域,这里是他前世工作了多年的地方。
“爸!”
“师傅,你来了!”
这次打招呼的,是大儿子邓允泰与徒弟邓昌标这两个大缸师傅。
邓世荣嗯了一声,然后便背负双手,走进徒弟邓昌标做工的屋子,观察他正在做的那口大缸。
做大缸都是在屋里操作的,毕竟是泥捏的东西,要是在露天做的话,碰到下雨那就白忙活了。
邓昌标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作为一名大缸师傅,他在别人面前也是牛逼哄哄的存在,但在自家师傅面前,他是一点傲气都不敢有。
因为在做大缸这一行,他师傅的技术是公认的牛逼,他虽然跟了师傅将近十年,做大缸的手艺师傅更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了他,但他做出来的大缸就是没办法跟师傅相比。
这一行,是非常吃天赋的。
邓昌标的天赋只能说还行,跟师傅学了一年多就会做大缸了,但他做出来的大缸都是一百三十斤以上。
而他师傅出手,做出来的大缸基本保持在一百零几到一百一十斤这个幅度,大缸的质量相差无几,重量却差了二十多斤,这就是技术上的差别了。
所以,看到师傅背负双手观察他的“作品”时,邓昌标就有些心虚了。
……
虽然邓世荣不做缸瓦几十年了,但他的技术以及眼光都在,因此他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这口大缸的不足之处。
想到前世这个徒弟对他一直很尊重,邓世荣明知以他的天赋想要再进步已经很难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指点他。
尤其是一些关键的窍门,那是强调了又强调。
邓昌标等师傅讲完了,才苦笑道:“师傅,这些窍门您跟我说过好几遍了,我也都记住了,但是等真正操作的时候,就不行了!”
邓世荣也知道徒弟的极限就在这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做大缸就跟炒菜一样,有些人只是看别人炒一次,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有些人就是手把手的教,做出来的味道还是天差地远,天赋这种东西是真的强求不得。”
邓昌标连连点头道:“师傅你明白就好,真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邓世荣想起大缸师傅的风光也就还剩十年八年的时间,就算技术再好十年后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便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现在时代变化太快,缸瓦不见得能做一辈子,确实没必要太多心思去钻研。”
邓昌标见师傅心情有些低落,以为是自己的表现让师傅失望了,又羞又愧的说道:“师傅,是我不争气,让您失望了!”
邓世荣见状便知道徒弟误会了,摆手道:“不关伱的事,你好好干,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做多得多,想多赚点钱养家,就不要怕辛苦。”
邓昌标小鸡啄米般点头道:“知道了师傅,我会努力干的。”
邓世荣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忙吧,我去看看允泰做得怎么样了!”
邓昌标应了一声,等师傅离开了,才松了口气,随即把精力放到了眼前那口大缸上。
邓世荣来到大儿子干活的屋子,习惯性的背负双手,围绕着那口半成品的大缸走了一圈,发现大儿子跟徒弟遇到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二儿子邓允衡。
前世二儿子高中毕业后,由于考不上大学,便回来跟他学做大缸,结果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所有的大缸技术,再经过两三个月的磨练之后,做出来的大缸就不比他这个老师傅差了。
那天赋,简直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