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一愣,很快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脑子里闪出来戴个眼镜跟胖翻译官长的有一比的陈会军。
这些都是发小,一块长大的。想到这儿,他心里不受控制的一阵抽搐,有点疼。
邵武沉声问道:“咋回事儿啊?出了什么事儿?”
在记忆里,他们这帮胡同串子,如果是平时的情况人意外过世,都会说“没了”。要是在冲突中进了号子或者是人死了,才会说“折了”。
许国平擦了一把鼻涕,又使劲揉了揉眼才说道:“刘军跟着他二叔倒腾东西,从南往北的跑。啥好卖,他们倒腾什么东西。后来他二叔说倒腾东西太费劲儿,来的慢,而且危险,所以就开始倒腾起票来了,后来因为缺人手,就让刘军开始找帮手,一块儿干。”
邵武皱着眉头,使劲回忆了一下,想了想刘军还有他二叔到底是什么货色,等有了记忆后,他忍不住地骂道:“你们不知道刘军的二叔,向来就是个坑完东家坑西家的货色吗?怎么还敢信他?”
通过记忆,邵武知道刘军那個二叔绝对不是个好东西。说是叫二叔,其实他也不过是比刘军大上三四岁,是他爸家的老小,见人向来都是缩手塌肩,看人都是斜着看,就没走过正道。
许国平抹了把眼泪说道:“刘军拍着胸脯给咱们保证,说这活儿好干,挣钱跟捡的一样,没啥危险,前面干的人都发了大财了。你去下乡了又不在,我们也没人商量,没人给我们拿主意,再加上自从你走了,手头确实紧的很,吃饭都成问题,现在有个营生难免就心动了。”
邵武忍不住低声骂道:“一帮只认钱的蠢货,让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不亏。”
许国平撇了撇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又哼哼唧唧的说道:“其实刚开始走了几趟,还挺顺,从我们这换票的人越来越多,确实挣了不少钱,我们是越干胆越大。最后把前面的钱都攒一块,准备来票大的。结果,晚上让人给围住堵上了。八九个人围住了我们三个,没想到会军腰里竟然揣着他家那把三棱军刺,而且他还真下得去手。对方没在意,被他囊倒了两个,他出手狠见了血,把那帮人给吓住了。我们就一块儿跑了。结果,转过天,听说两个人都没活过来,会军过没几天也被查出来了,没过半个月就折了。”
邵武看着低声哽咽的许国平,知道他在尽力压低声音,不想引起他妈妈的注意,肯定心里憋的很难受,他咬了咬牙问道:“刘军的二叔呢?”
“人还没围上他撒丫子就先跑了。”
“会军,家里啥情况?咱叔跟咱妹妹还好吧?”
“不好。咱叔病退,干不了重活,咱妹妹现在刚上初中,日子过得艰难。平时我们手里有点钱,就往那边送送。”
他稍微顿了一下,又说道:“会军没了以后,刘军的二叔往会军家送了100块钱。他还给我们拍了胸脯保证说,就每个月都往那送20。”
邵武冷哼了一声:“哼,还算像个人。他现在忙啥呢?”
许国平说:“还还倒腾东西呢,现在小来小去的混口饭吃。会军把那帮人血拼了,结果把那帮人也给拼走了,倒反而把生意给空出来了。”
邵武斜看了一眼许国平问道:“你怎么不跟着干了?”
“活少挣不多少,养不住人。”
邵武从板凳上站起来,看了看还在全神贯注做衣服的婶子,扭头对许国平说:“婶子一个人在家行吗?”
“没事儿,平常我出去揽活,她都是一个人在家。”
“那好,你现在领我去找刘军他二叔那帮人。”
许国平吓了一跳。忙说道:“那孙子,月月没少过钱,还算有点意思,你也别下手太狠了。而且刘军跟他也不挨着。”
“少废话,快领我去。”
邵武凑到婶子耳朵边,给她告了个别,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只听着婶子嘴里自己念念叨叨,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看她手里干的活倒还挺有样子。
他从倒座房里出来,心里烦躁的很,想吸烟,可是摸摸口袋里没有,握着拳头,使劲朝着墙上砸了一下,把墙砸的灰扑哧扑哧往下掉,他也没感觉到手疼。
刚从屋里出来的许国平,被他吓了一跳,甚至都开始绕着他走了。
许国平被邵武逼着在前面领路,去找刘军他二叔。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在昏暗的胡同里巷,走了足足有20多分钟,转过一个路口,又过了一个巷子,突然眼前就热闹了起来,邵武记起来这里原来是个旧货市场,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还这么多人。
现在摆摊做生意的人胆儿越来越大,这地方原来经常会被清理,抓抓放放,反而越来越热闹了,眼瞅着现在好像规模又比原来大了。
许国平领着邵武没在这儿停,又往前走了一个街口,拐进了一个黑暗的巷子里。
最后停在了一个破院子外面。许国平对邵武小声说,“就在这儿。”
邵武对他说:“敲门。”
邵武发现,许国平上前敲门竟然还有特定的节奏,搞得跟秘密接头一样。
院里安静的很,没有动静。足足重复敲了三遍,里面才传来一道声音,很警觉地问:“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