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冷了下去,“你要是准备袒护到底,我也不会再客气。我的孩子无辜死在那些人手上,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克莱蒙斯的眼神毫不动摇:“你是有证据,还是手上有什么能和他们抗衡的?塞涅尔,你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能吗?”塞涅尔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那你觉得,如果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还能为那个孩子做什么?”克莱蒙斯冷声反问。
塞涅尔的眼中浮起狠戾又怨恨的情绪:“我可以把你们都毁了。”
“那你的一切也会全部毁了,你的理想和追求、你和你丈夫的家庭、你们的未来,所有你最珍爱的东西都会一起毁灭。或许凌深足够爱你,不会怪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你真的舍得吗?”克莱蒙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放缓了语速,“塞涅尔,从你出生开始,到我一手带你进墨菲斯政坛,我和你就是一体的。你手上有能毁掉我的东西,我同样也有能毁掉你的……艾希曼兄弟,至死都无法分开。”
塞涅尔被最后一句话激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他想利用克莱蒙斯对自己的愧疚和自己对绑架事件真相的探知,来威胁对方在关键利益上作出让步,却一下子被斗争经验更丰富的克莱蒙斯点破了要害。艾希曼兄弟之间不仅仅存在着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还有更多纠缠在一起的利益联结。他借助哥哥的政治基础和家族光环步入政坛,才能迅速爬到今天的位置,有了今天拥有的一切。克莱蒙斯一旦倒台,他必然第一个遭到牵连和政敌的报复。
从前为了政治利益,他为克莱蒙斯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如今这些都变成了克莱蒙斯掌握的把柄。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并不比克莱蒙斯和兰德这对夫妻之间的少,而血缘上的牵绊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关系。“艾希曼”这个姓氏和克莱蒙斯这个哥哥是永远无法从他的政治生涯中剥离的。如果艾希曼兄弟分崩离析,身居高位的两人只会一起摔个粉身碎骨,什么爱情、家庭、生活、理想,统统都只有破碎一地、任人践踏的结局。
见塞涅尔痛恨地瞪着自己却始终一言不发,克莱蒙斯知道年轻的弟弟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他们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深爱妻子的凌深也会因身陷斗争的漩涡而饱受摧残。而塞涅尔对丈夫的爱早已超越了一切,他的弟弟根本无法如先前所言般什么都不要。
但目的已经达成,他也没打算狠心到底,真的去摧毁塞涅尔。塞涅尔已经承受了太多,而且万一被逼到绝境之中,不顾一切发疯,他和兰德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无论是出于兄弟感情还是出于未来的利益需求,他都不想再逼得那么紧。
兰德闹的那一出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有的东西该割舍,有些事情也该退让。艾希曼兄弟之间也好,他和兰德夫妻之间也好,很多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寸步不让地逼迫对方,或许妥协和让步才能留有余地、令彼此更加理解,从而一起走得更远。
这么想着,他略略垂下眼,温声说道:“塞涅尔,我们做个交换吧。”
塞涅尔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我会在明年下半年宣布参加总统竞选,我需要你,不仅是竞选,还有未来在议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赢下选举,作为回报,我会在自己任期内支持你的一切提案,只要你认为时机是适当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帮你。”克莱蒙斯缓缓说着,语气格外认真,“另外,孩子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这次提案投票,你依旧会阻拦?”即使克莱蒙斯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塞涅尔还是听出了言下之意。
克莱蒙斯回道:“我不会再妨碍。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年,你总能再抓住机会。”
塞涅尔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克莱蒙斯自己不妨碍,总还有别人。他冷眼望着克莱蒙斯,心里清楚哥哥没有必要说这么一番话来糊弄他,事到如今,他们不能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来处理这件事。妥协令艾希曼兄弟之间的关系走向新的平衡,道德上的亏欠迫使克莱蒙斯让渡出自己的部分权力,而他可以长久地利用这样的力量来为自己的更高目标铺路。
他想到自己刚刚开始从政的时候,克莱蒙斯告诉过他,失败是政治生涯的常态,发泄情绪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一名好的政治家最该知道的是如何面对和忍受失败,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要学会克制和忍耐、积蓄自己的力量。痛苦本身毫无意义,因此也不必耗费心神去追溯其源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沉默地盯着克莱蒙斯的眼睛看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哥哥,你要说话算话。”
“哥哥不骗你。”克莱蒙斯的眼神里头似乎蕴着点温情的余热,但很快随风消散了。
艾希曼兄弟站在同一把伞下,夹在风里的细细雨丝沾湿了两双蓝眼睛之间交错的视线。
没过多久,塞涅尔独自撑着伞走了出去,他看到坐在车里等着的凌深开门下车,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伞。他仰起脸望着自己的丈夫,在那双一直温柔沉静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凌深撩开他前额被风吹乱的金色发丝,轻声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