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又和颜悦色地嘱咐了季舒楹几句,让她不要拘束,当家里一样,而后起身去了书房。
裴远之随之跟上。
离开前,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旁边的季舒楹,低声道:“你跟妈妈聊会儿天。”
廖音怕季舒楹呆得不自在,率先道:“看看首饰盒里的东西喜不喜欢?不喜欢下次伯母送你别的。”
季舒楹知道廖音是好意,应了一声,打开,金灿灿的光芒闪耀。
各式各样的金饰,沉甸甸的分量,不够华美,但是很实用。
像是无声的保证。
红包,季舒楹没有打开看,但很厚,像砖头一样,至少是好几万块的大红包。
斟酌了一会儿,廖音还是开口:“小舒,你放心,这件事,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总归是我们男方对不住你。”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季舒楹的手背,轻声道:“你年纪还小,可能还不明白养育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你跟远之是怎么认识的,但他带你回来,应当是做好了跟你共度一生的准备,别的阿姨不好说,但远之的人品,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能抱上孙子孙女,做爷爷奶奶,我们自然开心,但是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这毕竟是大事。总之,如果你决定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阿姨说,趁阿姨身子骨还利落,能帮上你两的忙。”
廖音言语恳切而真诚,季舒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伯母。”
书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季舒楹忽而听到很清脆的一声茶杯碎裂响。
隔着厚重的
木门,都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裴远之从书房里出来了,眉目神情冷清如昔,只是下巴多了一道划伤的伤口,渗着血丝。
季舒楹心头一跳。
看起来书房里争吵得有些激烈,甚至还动手了。
裴远之随手扯过一张卫生纸,在伤口上摁了摁,指腹微微用力,止住了血。
没多久,裴远之便带着季舒楹告辞。
“爸,妈,下次再来看你们,保重身体。”
季舒楹也跟着礼貌地道别,“伯父伯母再见。”
裴贺彬的脸色仍然有些阴沉,但还是冲儿媳妇点了点头,廖音笑着挥手道别,眼神中藏不住的担心和忧虑。
回去的路上要比来路沉默一些,车窗外的风景斑斓飞速而过。
夜风微冷。
裴远之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了下导航屏幕,薄薄的荧光投射,他衬衫顶的扣子松了两颗,领口微敞。
下颔处的那道伤口,不长,也不深,被简单处理过,但隐隐约约有红色的血渍。
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季舒楹忍不住偏头,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
车内光线昏暗,她看得不甚清晰。
他手腕上的表盘屏幕,是不是都花了?
裴远之在书房里,到底跟裴父产生了多么激烈的争吵?
她知道未婚先孕不被社会环境和舆论接受,但是没想到裴父会反应那么大。
路边伫立的灯光一闪而过,光与影被分割成一片昏暗,一片光明。
“在看什么?”
裴远之忽而淡声开口,嗓音带了点夜色的哑。
季舒楹眨了眨眼,没想到偷偷打量也被发现了。
她索性直接问裴远之,“伯父在书房里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
“就这个?没了?”
“还想有什么?”裴远之反问。
“伯父是不是……”季舒楹斟酌着措辞,“打了你?”
“不至于。”裴远之说。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借口。
季舒楹又看了一眼他下颔上的那道伤口,脑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第一次看裴远之这么稍显狼狈的样子,颇有些不忍和怜爱。
又道:“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再回家?我现在也不是很困,可以陪陪你。”
很大方施舍的口吻。
“不用。”
“……”
难得关心,却连着被冷漠拒绝,季舒楹轻哼一声,侧过头,不想管他了。
狗男人,白费好心。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季舒楹还记着车上裴远之冷淡的态度,进门后头也不回,径直回房洗澡了。
裴远之看一眼紧闭上的门,依然被警惕十足地反锁着,指尖不由自主地去触碰了下伤口。
细碎的痛痒泛开来,他按得更重,更深,有淡淡的血色洇开在指腹。
还在流血。
这样放着不处理也不是个办法,裴远之下单了药店外卖,买了点处理的药品和邦迪。
季舒楹洗完澡,一身清爽,准备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解了锁,推开门,看到的画面便是——
客厅里只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映照出一个修长落拓的身影。
裴远之靠在岛台,偏着脸,自己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浓浓夜色中的一抹,却显得分外寂廖伶仃。
心头一软,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季舒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