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雨夜之中闪烁的霓虹灯火。
他比江然高一点,坐着时亦然,在目前这个距离,他能看到昏黄光影映在江然刷子般的黑色长睫上之后,在对方脸上投下的大片如扇浓密的阴影。
江然很好看——即使是死亡顶光下也看不出什么瑕疵。只是那太过于明亮的光笼着他的脸,反而让那一双眉宇在冬日的水汽之中呈现出朦胧不清的模样。
在陈橙思绪莫名飘远时,江然倏地抬起眼,转头望向他,那双眼在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但又似乎全然没有看起来那么明亮,只是敛着情绪静静地注视着他。
继而他看见那双颜色很淡的唇轻启,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伴随着江然并无起伏的声线缓缓响起。
“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很重要么。”他垂下眸,尽力平淡地发问。
他试图在好友面前把自己欠佳的状态掩饰好。
“……信息素?”陈橙也一怔。
他没有想到江然会问他这个,因为一直以来,信息素这个话题在江然那里,几乎算得上是一种禁忌。
他知道对于江然而言,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对方是素来不喜欢谈及这个话题的,今天居然忽而没头没尾地来问他Alpha信息素重不重要——想来又是和那个Alpha有关?
思及此,陈橙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那两个拧巴人之间的感情,他是真的万分想要替他们厘清,却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他作为江然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心好友,也是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纠缠不清的无力旁观者,看着他们在冥冥之中越走越远,他也感到十分揪心。
“信息素怎么会不重要呢?”思忖了一会儿之后,他最终选择实话实说。
虽然不明白江然问话的来意,但他了解好友的聪慧与敏感,江然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所以他干脆坦言:“信息素对于Alpha而言……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相当于尊严吧。”
与江然含着不易觉察的苦涩的声音相比,陈橙的声音里更多的是一阵太了解好友的无奈与倦意:“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胡思乱想。”这一次江然答得很快,他垂着眸道,“我在认真地好奇,是我自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你们俩又怎么了。”陈橙断然不信。
“……没怎么。”
“没怎么?你这样子像是没事?”陈橙故作出夸张的不以为意之态。
江然还真是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在糊弄,况且,就算是三岁小孩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状态很不对劲,更何况他还是很了解对方的、青梅竹马一样的存在?
“不会是七年之痒吧?不是我说,你俩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多久?人家七年呢,你们连个新年都撑不过去么?”于是他半开玩笑道,“我可是和人打赌说你们至少一年啊。”
“你拿我和别人打赌啊?”江然闻言不咸不淡地抬眉睨了他一眼,“真有你的。”
陈橙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尴尬。
江然淡淡收回目光,他自然也不是真的与陈橙置气,对方是与他从小交好的Alpha友人,与自己身边的大多数Alpha不一样。
他不似大多数Alpha那样举手投足间都是独属于Alpha的令人不适的优越,与对方如阳光般温暖清新的信息素气味一样,陈橙是个橙子味的Alpha。
江然此生能得一个这样的挚友,他也倍感珍惜。
陈橙再叹一口气,在那盏昏暗的灯光下,江然的半张脸隐没黑暗中,只有半张脸在灯火下晕染出了瘦削锋利又柔和静雅的轮廓。
眉目如画。
江然一直都是一个很漂亮的Beta。
好像这人生来就受了上天太多太多的偏爱。
至少看似如此。
陈橙确认完好无损一般仔地细将他打量了一个来回,才放下心来认真询问道:“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担心你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问题?”
江然半垂着眼,避开了陈橙的目光,一时没有回话。
陈橙见他这幅模样,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对了一半。
果然啊,说到底还是关于那个Alpha的事情。
“……阿然,在这件事情上你别太和自己较劲儿。”陈橙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望向窗外的雨水和夜景,尽量把语气放得自然而柔和,“你已经够辛苦的了……”
“……可是辛苦就会有回报吗?”江然忽而拔高了音量,生硬地反问。他的话接得极快,似是无需经过任何思考,亦是积了太多郁结心头的戾气。
陈橙悻悻地重新抻直脖子。
面对江然灰暗而愤懑的脸色,他也一时失语,想要宽慰的话显得不合时宜,所以只得作罢,拿起酒杯给自己灌了口酒。
他“啪”地一下把喝空的酒杯拍在桌子上,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豪气直言道:“阿然,你老实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你也不和我说清楚,让我怎么为你做狗头军师?”
江然微微眨了眨眼,又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唾沫,把目光从窗外朦胧的雨夜霓虹中收了回来,最终没什么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