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帮忙给盯着这小贱人,否则俺们到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有人不经挑唆,当下便顺着荣娘子的话茬发作起来。
“我就说俺们兄弟死得蹊跷,那水顶多也就齐腰高,怎么摔倒了还站不起来了?别是这狐媚子同他姘头合起伙来,把俺兄弟弄死了吧!”
“还不知道俩人啥时候爬一个炕头上去了,保不齐那小杂种也是姘头的种儿!”
一牵扯到子春身上,沈卓脑袋里登时嗡的一声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这些手指着自己,喋喋不休泼脏水的亲戚,心中一片悲凉。
他自认嫁进了方家,一直任劳任怨地伺候婆母和夫君,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不说没有功劳,如何也能论一论苦劳,可谁知,到最后,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沈卓僵立在院子里,六月天日头极盛,他却冷得浑身直打颤,想说点什么,话在嘴里糅合成碎渣,再开口,啊啊啊地发不出声。
那会儿自家夫君将将出事,他忙着下葬的琐事,便想将子春先送回娘家过度几日,可数次登门都未能进得去,末了一次,门开了一小道缝儿,娘顺着间隙递出来几个铜板,说家中嫂子甩脸子,不兴嫁出去的人再回来。
他没要铜板,登时带着子春,便掉头走了,再之后,即便被婆家亲戚寻衅找茬,也没有动过回娘家的心思。
没了娘家人,又没了婆母和夫君,他在这甘州城中举步维艰。到这会儿,才明白当初云胡同他说过的话,人心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他本想着忍一忍,忍到这些人都消停了,没准就过去了,可这些黑心鬼,仗着他性子软弱好拿捏,不仅传他克夫克母,是个十足十的瘟货,如今还造谣子春是他跟外面野男人生得种,这让他如何再能忍得住?
他即便跳河,都不舍得带着子春一道儿去死呐!
“别说了……”他微眯了眯眼眸,从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吵吵嚷嚷忙着指责叱骂的人,哪里能听得见?
沈卓提起院中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紧闭着眼睛,破空挥了下去,“我说,都给我闭嘴!”
原先扎堆在一起的人,齐齐往两侧散开,避开了砍过来的柴刀,荣娘子反应慢,被柴刀的边缘蹭到了脸上,汩汩鲜血顺着额前滴落在地上。
“沈卓,你、你、”她似是脚下生根一般,早早地失了那股子掐着腰趾高气昂的得意劲儿,看向沈卓的眸光中满是恐惧。
然沈卓并未搭理,手攥着柴刀挥了几下后,便将其刀锋朝下,插进案板中。
他死死地盯着众人,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方家的祖屋和田地,我沈卓绝不会霸占半分,将来一朝子春成亲,自会给他一并带走”
“方子春,是我同我夫君方联的孩子,不是什么杂种,你们若敢继续造谣生事,我豁出一条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断断不会怕牛鬼蛇神,但谁要再肖想惦记,要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要么就死在这把刀下,我自己烂命一条,丢了就丢了,诸位不怕,尽可以过来试试!”
大伙儿见着嘴皮子那般厉害,从不肯吃亏的荣娘子都闷着嘴不说话,一时被沈卓明晃晃的恨意吓着了。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乔嘉年带着人,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何人在此闹事?我等是知府大人手下的府役,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腰间的佩刀一拔,凛冽的寒光乍现,惊得众人齐齐后退了半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额前冷汗稀溜溜地冒了起来。
第193章
诸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打心眼里就杵这官爷,乔嘉年手中佩刀一亮,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沈卓从滔天的恨意中回过神来,余光里瞥见破了相的荣娘子狠掐了自己一把,欲上前伸冤,他快一步扔下沾血的柴刀,赶在荣娘子前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前都磕出了血印子。
“官爷,求求您给草民做主呐,草民活不了了!”
乔嘉年一半大小子,顶了老爹的府役职位,拢共还没干多久,何曾见过这阵仗?登时就吓了一跳,慌乱间想起宋岩嘱咐的话,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尔等有什么冤屈,尽然可以向知府大人伸冤。”
“官爷,您别听他胡说!”慢一步的荣娘子跟着也跪伏在地,她脸颊上被蹭破的伤处已经止血,干涸的血迹糊了半脸,瞧着就渗人,“俺们是他夫君的亲戚,今个儿来此,是想帮着他收拾收拾屋子,奈何这小贱人……”
她话说到此处时,乔嘉年目光扫过来,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荣娘子立时改口,“是这哥儿失心疯了,抓起柴刀就四处乱砍,官爷,您瞧瞧民女这脸上,划破了个碗口大的疤呢!”
乔嘉年看看沈卓额前的血印子,又瞧瞧荣娘子脸上的伤,一时拿不住主意,同身后几位府役一商量,当即就要带众人去府衙,交给知府大人定夺。
这下可算是一舀子滚水浇热油,炸起锅了。
跟着从老家过来的人里面,多数都是和方家汉子没多大牵扯的亲戚关系,他三叔公摇人过来时,只撂下话,说是等着让沈卓将田契和地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