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人!是辛大人来了!”小路两旁的农田里,正有不少农户在埋头锄草,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众人眸光齐齐望过来,认清来者的确是辛弘后,便有人赶忙丢下镰刀,手往两边裤腿蹭了蹭,喜着脸凑上前来。
“辛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县里又有什么差事儿要吩咐给俺们?”
“没……”辛弘摇头,不等他话说完,旁个农户就抢了话茬去。
“辛大人,有您给的耕牛,犁地可省了俺们不少劲儿呢。”
“就是,这镰刀和锄头比俺们自家的好使多了!”
大伙儿围着辛弘,鸡一嘴鸭一嘴地说着开荒的事儿,瞧着好不热闹。
谢见君添不上话,索性站在一旁安静听着。梁家村是头一回过来,自是没有农户认得他,更何况这一身不打眼的素朴常服,寻常人见了,只当他是辛弘带来的随从。方才便有农户想将他挤开,好离着辛弘更近些,他便贴心地给让了路。
待辛弘一一回应了农户们的热情后,才想起同行的知府大人已经被自己干晾了许久,他忙不迭挤开人群,小跑到谢见君跟前,将一开口,就被摆手打断,
“无妨,这等官民同乐的好事儿,本官一向是喜闻乐见,你既能受百姓们欢迎爱戴,也是你平日里积攒下的福报。”
“大人此话言重了……“辛弘谦虚,”下官之前也曾是庄稼户,吃过起早贪黑的苦头,没得到如今官袍加身的时候,偏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官架子,这下地劳作,都是看天吃饭的营生,能让百姓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才是下官为官入仕的初心。”
谢见君闻之点点头,“如此甚好。”
农户们瞧着他们的辛大人,毕恭毕敬地同身边站着的“随从”搭话,一时好奇,凑到衙役跟前小声询问,得知那“随从”竟是从甘州府城过来的知府大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他们在村里待了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县了,何曾想过,这有朝一日,还能见着知府大人的真容。
晓得其身份后,一行人不免局促起来,往村中里长家走的路上,都远远地跟着,再不敢往面前凑,有不明情况者想过来跟辛弘打声招呼,都被捂着嘴扯走,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摊上大事儿!
连一向自诩自个儿是见过大世面的里长赵巷也两股战战,奉茶时手不住地打颤,脑袋愣是不敢抬。
“大大大大人,请喝茶…”
谢见君双手接过茶盏,抵在唇边小抿了一口,“赵里长莫要客气,本官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咱们大伙儿垦荒顺不顺利,可是有遇着什么麻烦?”
赵巷下意识看了眼辛弘,心道这县老爷前两天刚从这儿离开,转头又带着知府大人过来,难不成是村子里出了啥子不能说的要紧事儿?
然辛弘对上他的视线,只当他是胆小不敢回话,便出声鼓励道:“大人问你什么,只管老老实实回话就好。”
“哎哎…”赵巷连连点头,搓着老树皮一般干裂粗糙的手背,满目拘谨道:“劳大人挂念,村子里都好都好…”
谢见君笑眯眯地颔首,摆摆手,让赵巷放轻松,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吃了两盏茶,他提出来想去田地转转,赵巷赶忙在前面带路,引得一行人齐齐跟随。
村里来了大官,农户们害怕之余,禁不住对谢见君充满了好奇,一时这家里也不做饭了,地里也不除草了,乌泱泱好似一条长龙,结伴往村东头那大片荒地走去。
正忙着弯腰埋头筛石头的众人,大老远就见着憧憧人影朝着这边过来。
“山子,你眼神好,你瞧瞧走前面的人,是不是咱县老爷?”
被唤作山子的壮汉直起腰,粗剌剌将汗巾搁肩膀上一搭,眯缝眼瞄了两眼才道,“是辛大人,还有一人看上去眼生,没穿官服,认不出是谁。”
“没穿官服?保不齐是县衙的师爷也来了,辛大人上次走时,说让师爷择日带匠人过来,想法子帮咱们挖水井呢。”
说话功夫,眼瞅着一行人走到跟前。
这回有赵巷主动帮着介绍,诸人都很上道地行礼问好。
谢见君扫了一眼光秃秃的荒地,瞧着像是刚刚打过草,露着枯黄的地皮,“这地儿石头多吗?”
山子抹了把汗,“回大人,地里石头不多,就是块头都大了些,耙起来费劲,几日下来,、连锤子木柄都砸断了好几根。”
谢见君应了一声,回神对着辛弘吩咐道:“这些时日让铁匠们赶赶工,先紧着给农户们开荒用,万不能在这上面拖后腿。”
“是……”辛弘冲身后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分配下来的差事儿先行记录下来,等着回去县里好作安排。
“今年六月的麦子,收成如何?家里人可还够吃饱饭的?”谢见君继续问道。
山子挠挠头,一脸难为情,“能吃饱饭,谁还愿意吃开荒这苦……”
谢见君一怔,继而自嘲地笑了笑,“说来也是如此。”
“大人,您别听他瞎说!”赵巷瞪了眼山子,慌忙替他找补道,“要论起来,今年上半年雨水多,又没有旱涝之灾,麦子涨势极好,比往年的收成增加了不少,只是家里人口密,田地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