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双环铜乳钉装饰的雍州府衙门前,轻便的油壁车中,钻出来了一位毛发半白的老者。
老者身着青衣,就连头上都带了遮掩面容的稚帽。
这般鬼鬼祟祟,很难不令人怀疑此人来到雍州府衙的动机。
雍州府衙,长安城内的一等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雍州府衙门前的差役也不是吃素的。
见多识广说的就是他们。
那青衣老者虽然并未华服加身,还用稚帽刻意遮掩了自己的容貌,但是,当他迈上石阶,出现在差役们面前的时候,这些平时呼呼喝喝气势十足的势利眼,竟然连长刀都没有拔出来!
甚至连一个阻拦的动作都没有!
老者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已成惊弓之鸟的萧坦之急火火的从正堂里迎出来,一见那老者,这心里虽然已经兵荒马乱,脸上却还是挂上了个笑。
老者掀起稚帽,那张熟悉的脸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萧坦之的眼前。
正是天皇李治身边的首席大太监,来福。
“微臣见过福公公!”
“不知圣人有何吩咐?”
“福公公快请里面坐。”
一见来福,萧坦之就好像是心虚的贼一般,忙不迭的送上好话,来福瞥了他一眼,冷脸道:“萧长史不必多礼,咱家此番是微服前来,不想声张。”
“微臣知晓。”
萧坦之还想把来福请到府衙正堂,哪知来福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萧长史,咱家还要赶回宫去伺候圣人,就在这里说吧。”
“王勃,王子安,是在这里吧!”
这根本就不是打听询问,而是一個肯定的表态!
萧坦之本来还想哄弄过去,却没想到,天皇的随身大太监竟然亲自到长史府来搜捕王勃。
子安危在旦夕!
萧坦之心下惶惶,却见来福严正的脸,凑了过来。
“怎么?”
“不想说?”
“不不,既然是天皇的旨意,微臣哪敢隐瞒?王勃之前确实在长史府,他的父亲原本是雍州司户参军,受了他的牵连被贬到了交趾做县令,我与福畤兄一直是至交好友,见他如此落魄……”
“好了好了!”
“你不必再说了,王勃的情况咱家清楚,咱家来找他也不是为了问罪,是圣人想见他。”
萧坦之一惊:“圣人难道是想宽恕王勃?”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管把他交出来便是。”
大太监来福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萧坦之也不敢再磨蹭,拦下了身边的小吏:“你可看到王子安了?”
“他去哪里了?”
“他啊,刚才受的打击太大了,我看到他耷拉着脑袋,往曲江池的方向去了,说不定是要去寻死呢!”
“寻死?”
“圣人还要见他呢!”
“快去曲江池!”
“是生是死,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回来!”
从王勃出去为止,现在也过了一个时辰了吧!
还能抓到活的吗?
恐怕早就死透了!
福畤老顽固:老夫还需要离开长安吗?
有没有人来捞老夫一把?
交趾路远,年纪大了,身子骨遭不住哇!
曲江池畔。
靠近池畔的临水亭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成了一圈,那圈子里,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几乎是密不透风!
大太监来福带着雍州府衙的人马赶到此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原本是各玩各的,散落在池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竟然还在不停的往临水亭方向聚集。
在临水亭上,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不会是真死了吧!”
“该死的时候不死,需要他活着的时候,他却又死了!”
“真是不知好歹!”
大太监来福急匆匆赶到曲江池畔,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想到王勃很有可能已经被水吞没,顿时便怒气上涌,骂骂咧咧。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是泡了水的,胀大了的,今天也要拉回宫交给陛下!
来福带领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上了临水亭,拨开众人!
“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看来,我王子安今日,是既做不成五岳之巅,又不能做鸿雁之尾羽了!”
“我只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人真是奇妙的动物,在来的路上王勃还死意坚决,然而,当他站在这曲江池边,呼吸着池水边泛着青草香味的空气,那种求死的心,一眨眼,竟然全都不见了!
王勃将他的靴子脱下,放到了临水亭里,便吟诵了一篇诗歌,热闹的游玩之地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怪人,怎能不吸引大家的眼球?
“诶,小郎君,你是要投河吗?”
“快去啊!”
“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不论任何时代,围观群众就还是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他们的基本特征。
在这热闹喧嚣的曲江池畔,王子安似乎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