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时侯尚早,却也已是辰时三刻。日头高挂,街边卖各种早食的摊子客人渐多,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紫宫一边,大臣们也已进了殿。
这一边,拿定了主意,韩湘雪决定先进宫,先将凌大人送去再说。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方法行不通。
进了外宫门,再经过一段宫道,入宫的宫门处有羽林军执守盘查。过了这一道门,才算真正进了宫。
按照她对于羽林军统领林迟的几分了解,他为人十分忠于职守、杀伐果断、行事谨慎。
简而言之,即便是她,在宫里的时候基本上一天就要出一次宫;而对于总是要打照面的这位公主、对于韶月准储君——每次进出,他也还要尽职尽责往车里看几眼,分毫不怕得罪。
当然。如果车里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仅带个形容正常的人,她压根儿就不用思虑这个。不说别的,那枚白玉令还在她手里呢。
问题就是,怕林迟见着这个五花大绑的刺客,会给她扣下来押去大理寺或刑部之类。
要是那样,她哭都没人哭去。
将刺客从车后的榻上拖下来,韩湘雪拽着他胳膊,使劲儿往几案下塞。由于地方实在狭小,强塞未果,又爬到榻上贼心不死地探手摸马车顶壁,希望能找个挂钓什么的——找块布挂上,跟上次藏楼子岚一样把人卷吧卷吧藏帘子里。
然而又是徒劳,显然并不是所有的马车都有那么个神用。
恰在此时,车窗旁传来“笃笃”两声细微的叩窗声,她连忙过去,掀起帘子一角,苦恼地听到了同样的结果。
眼看着离紫宫就剩个两条街,她心一横,冲着前头喝了一声:
“停车!”
她车边跟侍的侍卫最多,这一声当然被听见了。车很快缓缓停下,接着一个脚步声凑近窗边,问:“卑职在此。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改道,去典狱司。”她道。不及窗外人答话,又一手拉开帘子,将一枚令牌扔给他:“你拿着这个,先进宫,将凌大人送去太医署。送丹枝桂叶两位姑娘回晨雪宫。”
窗外侍卫长下意识接住了她抛来的东西,一看是公主令,忙双手奉住,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韩湘雪顿了顿,又嘱咐道:“太医就找刘芸泽刘太医,我记得他医术不错。”
接了令,一行车队很快就前后分开。韩湘雪一行轻车简行,离了侍卫,改道往京中官署所在的街上行去。
……
“公、公主殿下,您看……这两人怎么办?”员外郎点头哈腰,站在桌前,隐晦地向韩湘雪示意了一下旁边地上的三人。
“交给穆刑。”她不置可否,端着茶盏四下看看,道:“我等他,你不必陪着我。下去吧。”
“啊……是、是,殿下有事叫下官,下官马上到!”员外郎忙拜礼,说完就匆忙领几个主事书令退下了。
她端着茶盏浅浅尝了一口,打量四周,堂上是极简单的布置;深漆方桌上摆着瓷瓶,两边两列太师椅,自己正坐在堂上右边的主位。
这院子大扺光线不太好,日上竿头,深堂中也映不进几许光亮。想着还有事与穆邢谈,韩湘雪自然很是耐心。
一路上行程紧迫,精神一松懈下来,她就不由开始思索几日前的刺杀。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自方没有什么损失,面对这一场明显是精心的筹划,之所以没有人折损,也是因为来的这群人心不齐。
虽然着装一致,有些出手狠绝、不惜以命搏命想置她于死地;而又有一些意志不坚,虽然也认真交战,却没有前者的嗜血狠辣。最后竟然还跑走一两个。
而且,虽然不明显,这两队人实力也是有差距的。凭自己也在其中杀了几个来回的感觉,和以上几处疑点,她大概能判断出,这帮刺客是两股势力共同遣来的。
其中一个势力也知道了。方才才在马车上骂过她的,也就是所谓的前朝余孽。几年来断断续续刺杀过她好几回,每隔几月必有一次。只是重心不在她身上。
但是,因为韩毓影不常出宫,身边高手如林,也难近身。于是,这两年来,对她下手得就愈发频繁了。
时间长了,除了四岁时跟着父皇母后出宫去逛元宵节,那一次初次遇到受了惊吓,七岁拜师之后再遇到时,惊讶了一下,就再没惊奇过。
说来,这也是无奈。
她凝神沉思了一会,无意中想起那刺客的谩骂,发现事件的因由又往那个她不清楚的方向指去,只能收了想法,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前朝恩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谓的双龙夺嫡、兄弟反目,本应继位的大皇子离奇失踪,没有任何理由。可这件事若真是父皇所做,她皇爷爷又如何会在宫中安居十年之久?虽然几年前他已与皇奶奶离宫,一同四处云游,届时她也还年幼,但是两人是被逼迫还是自愿留在宫中,她又如何会分辨不清楚?
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会儿,当然,由于线索太少,她也想不出个什么。回过神来,不由叹了口气,目光瞥到侧室挂着的石青帘子,顿了一顿。
……官署里的门前还需要挂帘子?不对吧?可是仔细想想,她也不记得到过哪个官署的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