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写给苏阮的退婚书,藏在包袱中的匣子里,很轻易地便被他取了回来。
他面对着半开的窗户,站在微黄的烛火旁,手里抖了抖那张纸,烛光清晰地映着上面的白纸黑字。
身后的红影竭力镇定地汇报别院之事,但声线里依旧藏着忐忑不安的轻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接连喂下各种毒药,反复折磨的白素素,竟然能从地牢里逃走,而且还误打误闯进了囚禁真的魔教教主的密室,将对方杀死,继而潜逃出少主的别院。
红影只是回魔教两日,处理一些事情,别院就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从收到消息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跪在主子面前,红影时刻都没停下惧怕过。
她与黑羽的命被牢牢捏在主子的手里,眼下即便逃了,也活不长久。
跪地的女子闭了闭眼睛,汇报完一切,便立即叩首在地:“是红影看管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侧身背对着她的少年,一半的身形藏于晦暗里,手里还拿着那张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倏忽,他低低浅浅地笑了一声。
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尤显清晰。
笑得红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形容凄惨的下场,红影脸色都惨白得厉害。
前方的少年笑了一声后,想着退婚书上那些可笑虚伪的言论,便捏起那张薄薄的纸页,慢条斯理地撕毁掉。
纸张撕拉的轻微声音接连响起,随即,被撕成一叠的白纸黑字,被少年轻飘飘移至身侧的烛火。
火舌迅速向上舔舐,化成焦黑的灰烬。
他瞧着那点灰烬,心情很好地倚进椅子里,姿态懒散道:“那老东西,死了就死了吧。”
“至于白素素,红影,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将她捉回来。放走她的人,都处理干净。”
红影:“是。”
她劫后余生地趁夜离开,还有点不敢相信少主竟然变得这样好说话。
红影暗暗吁了口气,立即组织人手,去寻找逃出别院的白素素。
*
众人在青云派的联络点养伤多日,等到伤势大好,才重新启程,一边调查与铲除魔教的隐藏据点,一边替苏阮寻找她所需要的药材。
小狐狸先前婉拒了骆衡之与闻洲送她回天医谷的提议,打算去寻找解决嗜血蛊的最后一味药材。
两人纷纷借口顺路保护她。
一路上,闻洲搜寻了附近的两处乱葬岗,都没有发现血腥草的痕迹。
萧昀还想借口中毒赖在苏阮的马车里,被小狐狸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她似笑非笑。
小狐狸没有多想。
只觉得他又在犯病。
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行走江湖的人习惯了风餐露宿,但对苏阮和茯苓这样待在天医谷的医女来说,
算是为难了些。
三人都很照顾她们,途中只要遇到客栈,便暂停休整。
小狐狸被照顾得还算不错。
就是那血腥草的下落,迟迟没有消息。
原本行走江湖,带上男主,一边是打着对方能保护自己的目的,一边是觉得书中剧情的关键点,肯定是跟随主角而动。
就像是在他的别院后山寻到月见花一样。
血腥草的消息,应当也会在恰当的时机里,被主角触发。
她倒也不算着急,整日吃吃喝喝,靠在马车里,翻着些骆衡之与闻洲送的话本打发时间。
经过先前与苏阮若有似无的亲昵,骆衡之心里仿若抓心挠肝,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想法。
所以在某次夜间,众人围坐在一起,点着火堆,串起烤饼烤肉,一边取暖,一边闲聊时,骆衡之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憋红了脸,还是没忍住问道:“苏姑娘,你心目中,有对未来夫君的想法吗?”
小狐狸摇摇头。
女子一袭白衣,坐在火堆旁,柔顺的乌发被简单绾起,容貌被雪白面纱遮挡住,但仅露出的眉眼便足够惊艳清绝。
她安静地端坐在那里,宛若在夜间幽幽盛放的昙花,表面正专注于烤饼烤肉的男人们,实则都在暗地里,有意无意地睇过去。
骆衡之的询问,更让闻洲与萧昀稍稍移过视线。
气氛有短暂的沉默。
正当二人以为骆衡之已经结束时,谁知他突然攥紧拳头,像是下定决心般,漆黑的星眸明亮而闪烁,继续问:“苏姑娘,那,那你看我可以吗?”
大概是极其紧张的缘故,青年有些结巴,声音里还带着点颤。
小狐狸忍不住莞尔。
看他紧张地鼻子都在冒汗,小狐狸有意地放柔了嗓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逗他道:“你觉得你可以吗?”
“我觉得我可以。”青年的回答掷地有声。
小狐狸笑得更欢:“那……”
话还没说完,旁边似乎有东西砸到了火堆上,以及茯苓下意识地一声惊呼,将二人的交谈打断。
小狐狸偏过头去看。
对面本该在烤饼的萧昀,此刻手中空空如也。他迎着苏阮的视线,露出一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