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夜鸣没有给年轻少年一丝眼神,他盯着沈别枝,向她伸出手。
那指骨修长,如冷玉般硬,此刻在沈别枝眼里,不再温暖、可靠。
或许是心虚,沈别枝下意识后退,忘记脚上有伤,疼痛令她冷不防一趔趄,手里的向日葵花束意外掉落。
陈星宇刚伸手,沈别枝已经被男人抓住手臂,长指如钳,没将她抓疼,却刚好无法逃脱。
她抬头,通透的眼睛湿莹莹、委屈地望他。
终于找回在资本家手里生存的本能。
陈星宇默默收回手,退开两步。
嗯,在长辈面前,他需要矜持一点。
对上那双欺骗性十足的可怜眼睛。
季夜鸣缓步逼近,洁净黑亮的手工皮鞋刚好踩在一朵灿烂盛开的向日葵。
窄长花瓣与嫩嫩细蕊可怜地被碾碎,溅起的花汁染脏了他昂贵的皮鞋。
看起来像意外踩到,又像蓄意破坏。
沈别枝愣愣看着,恍惚间,她以为那是自己的自由与尊严。
季夜鸣垂眸,慢条斯理地将手中茉莉放进沈别枝手臂生硬的怀中,动作温柔、细致。
但不容拒绝。
茉莉花的浅香如有生命,无法拒绝地袭面而来。
沈别枝定定望他,楚楚可怜的眼睛隐含倔强反逆。
季夜鸣注视她,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宽和、从容,盛着看不透的深意。
唇角弧度如用尺子量过般,恰好斯文。
蛰伏于平静水面下的凶恶水怪,伺机露出了头颅。
季夜鸣俯身,倾在沈别枝耳畔,幽邃含笑的嗓音温柔低语:“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的名字,别枝还敢去招惹别人?
清冽沉木香浓郁的温热气息趁机而入地钻进沈别枝耳蜗,带起麦芒针尖般的微疼电流。
他连呼吸都带有攻击性。
季夜鸣的话好像一道惊雷,将沈别枝劈得浑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消化结束。
柔软细指不由自主地抓紧茉莉花的冰凉枝干,指腹被枝干处理叶片留下的凸起硌得发白,却无痛感。他终于要戳破她的粉饰,将所有的虚与逗弄转为正大光明了吗?
或许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人声如潮的表演厅,声音渐少,直至鸦雀无声。
连校领导与公司代表都站到角落,以免出声打扰。
但这么多的目光,犹如实质,沈别枝有种当着全校人的面被扒光的屈辱感。
神似琉璃盏般的浅褐色双眸里,时常用来迷惑人心的湿润,凝结成泪滴,被她顽强地憋在眼睑内,似落不落。
眼眶都憋红,可怜得令人心疼。
旁边的陈星宇欲言又止。
他看得出来,气氛隐约古怪,但他健康的成长环境无法让他将“叔侄”联系在一起,只以为对方在生气。
虽然长辈现在很生气,他仍旧犹犹豫豫地开口:“叔叔,别枝脚受伤了。”
他叫得有些别扭,这“叔叔”过分年轻了些。
沈别枝:“......”
很好,这队友不要也罢。
季夜鸣视线落到沈别枝被袜子包裹住的脚腕,眸底黑沉沉一片,仿佛此刻才发现她有受伤。
下一刻,他就着俯身的姿势,手掌绕过她的背,倏地将她打横抱起。
“季叔叔!”沈别枝冷不防惊呼,本能地搂住他脖颈。
季夜鸣垫住膝弯的手体贴地压住裙摆,垂眸微笑:“将花拿好。”
沈别枝看了眼自己怀里、快要掉下去的茉莉,只能腾出只手抱住。
动作间,一朵开得圆满的重瓣白花被碰掉,落在地板。
季夜鸣抱着她离开,双眸注视前方,脚下却如有眼睛,完美避开就落在他脚前一步的孤零零小白花。
他脚步沉稳,高大的背影挺拔如松,好像怀中少女没什么重量。
走过台前,又踏上正中间的梯阶过道,表演厅中数千双眼睛炯炯追随,火热得快要沈别枝的背透穿。
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公主抱着离场,沈别枝羞耻得脸颊通红,不得不屈辱低头,紧紧埋在男人怀中,企图逃避。
如此贴近,她的呼吸间,仿佛都是男人好闻却带有压迫感的味道,闷得她快要窒息。
六七点的时间,天色未全黑,天空乌蒙蒙,无一颗星星,沉压压的影响着人的情绪。
等在门外的徐岩州,瞧他们出来,不敢多看,快步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