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容祁的确曾一度决定先回楚,而不是与萧文俊一起回齐。
他不想以容祁的身份夹在萧文俊与凤天歌中间左右为难,但是温玉,定要回去。
然而在知道穆宸失踪,言奚笙去了大齐之后,容祁改了主意。
马车滚滚,车厢四角的风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与来时不同,回程的马车十分宽大,且奢华。
除了足够一人卧榻的软铺,中间还有一个矮桌。
桌上有糕点,茶正沸。
萧文俊仿若初见,温文尔雅,除了脸色依旧过于苍白,半点看不到鬼坡林时几欲成魔的癫狂跟疯状。
骨瓷茶杯被一只冰肌玉骨的手指端到面前,容祁双手接过,“多谢。”
“容兄瞒的真好,纵文俊亦没看透半分。”萧文俊抽回手,自嘲笑道。
容祁苦笑,“我瞒的,是天下人。”
如果不是在杂货铺力战十大高手,不是在鬼坡林展示出百步穿杨之技跟浑厚内力,容祁自认还能继续瞒下去。
“鬼坡林里但凡见者,文俊皆已灭口。”萧文俊温柔浅笑,“除了我,没人知道容兄竟是高手呢。”
容祁心痛,“让萧兄背负狂虐弑杀之名,我……”
“再恶毒的罪名我都背着,还
差这个?”萧文俊勾绛红唇,“外祖母死前,恨死我了。”
容祁沉默。
“我能救,可是没有。”
见萧文俊欲提茶壶,容祁先伸出手,替他斟满身前茶杯。
“多谢。”萧文俊同样端起茶杯,雾气氤氲下,那双眼不再清晰,“那时的我,也是想瞒过天下人,只要坚持,我定能让南越商人得到应有的礼遇,我若暴露……”
萧文俊的手,微微颤抖,“外祖母的心愿就永远也没有办法完成。”
“我……懂。”半个月前,萧文俊在容祁眼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牲。
但是现在,他似乎开始理解,萧文俊那一刻的无奈跟苦楚。
只是世人,不会理解。
“容兄真懂?”萧文俊抬起头,狭长凤眼中光芒如璀璨星辰,隐隐透着激动。
世人于萧文俊,并不重要。
容祁点头,“懂。”
萧文俊笑意更浓,抬手间干尽杯中温茶,“人生得一知已,此生便无悔。”
无悔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容祁完全不敢想象这世间会有惠妃那样的母亲,会有南越王那样的父亲,为人父母,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样的人生若换给他,他应该不会说出此生无悔这样的话,他只盼着
这不过是谁的一场大梦,梦醒时一切皆是虚幻。
萧文俊,到底是为谁,才说出这样的话呵。
车厢里,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谁也没有提凤天歌。
可凤天歌就在他们中间,谁又都不能否认。
容祁不说,因为他坚定自己不会放弃,他有什么理由放弃?
从头到尾,由始至终他爱的人就只有凤天歌。
那个女人,值得他说此生无悔。
萧文俊不说,是因为,他想再争取一次……
终于到了与段恒摊牌的时候,凤天歌选了另外一种身份。
段府,段恒真的很难相信除了萧文俊,这皇城里竟还有人能无视他府内设下的众多暗号,堂而皇之站到自己面前。
到底是这皇城里能人太多,还是他花重金雇的‘高手’真的很矬。
说好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萧文俊暂且不论,眼前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段恒,到底是堂堂的内阁首辅。
面对突然出现在对面的女子,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之态。
“姑娘是谁?”房间里,段恒只着一件单薄长衫,冷声开口。
“鱼市南无馆主事,知道的人都唤我一声四姑娘。”凤天歌一袭白衣,面覆明璃,说话时朝段恒拱手以示恭
谦。
段恒既然是北冥渊手下重臣,自然知晓南无馆。
“你是逍遥王的人?”段恒眼中,显露敌意。
凤天歌并不否认,“正是。”
段恒脸色微变,“没想到逍遥王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官头上了,如果本官没猜错,逍遥王叫你来,是希望本官能认可穆宸证词,替百里绝翻案,对吧?”
“不错。”凤天歌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立场,颌首道。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逍遥王倒是个心机重的,叫他死了那份心,本官定不会如他所愿。”
段恒的义正言辞在凤天歌看来,颇为滑稽。
“就算百里将军真的冤枉,首辅大人也不愿意将军沉冤昭雪?”凤天歌面对段恒,问了一句关乎良心的问题。
段恒沉默片刻,“在本官看来,百里绝并不冤枉。”
“这样的?还是在北冥渊看来,百里将军不可以是被冤枉的。”凤天歌的话,开始变得尖锐。
段恒倒也不争辩,“四姑娘既然清楚,又何必来?”
“因为北冥渊并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主子,对首辅大人而言,尤其不值得。”
段恒笑了,“姑娘,你接下来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