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庚博远在决定放弃为自己申辩,放弃利用赛金花走出天牢之前有过顾虑,有过迟疑。
那么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就只剩下心安释然,甚至欣喜。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过往他那种压抑到就要窒息的情绪,只是因为那些决定,并不出自本心。
他知道,不管是韩章一案,还是利用寒市胭脂坊窃取秘密,就只能让赛金花在这个局里越陷越深,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所以他不开心,不安心,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赛金花这二十七年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他有了答案。
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回答,却让赛金花彻底绝望。
如果是冤枉,就有翻过来的可能,可这不是啊!
“你一向小心的。”赛金花忍不住眼泪,可她又不想让庚博远看到。
于是她低头,双手颤抖拿出食盒里的瓷碗,“怎么这一次这样糊涂……”
庚博远握住赛金花递过来的碗筷,“常在河走哪有不湿鞋,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现在……”
“你别担心。”赛金花强忍眼泪,抬起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把你救出来,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小钗
……”
庚博远咬了咬牙,“这不是能赦的罪,如果……我说如果我死,你一定要……”
“我就陪你一起死!”赛金花突然站起来,转身离开牢房。
“小钗!”
庚博远想要叫住赛金花,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看着眼前饭菜,庚博远缓缓端起瓷碗,握着竹筷的手伸过去,一口一口夹到嘴里。
平时习以为常的饭菜此时吃起来,好吃。
特别好吃。
二十七年相守,换来的并不是平平淡淡,死水无澜。
这世上怕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菜,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他庚博远放弃梦想。
唯有赛金花。
“本帅没想到庚大人会束手就擒。”
牢房里突然闪出一抹身影,庚博远没有抬头,细细嚼着嘴里饭菜,“老夫黔驴技穷,输了。”
“大人还有一招,为何不用?”
来者凤天歌。
事实上她早来了,比赛金花还要早。
庚博远夹起一块鱼肉搁进嘴里,嚼两口,手腕搭在膝上,这方抬起头看向眼前女子。
这一瞬间的对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金銮殿上的,独孤艳。
征战数载,军功赫赫。
在朝在野,皆是传奇!
眼前的凤天歌,已然不再是独孤艳麾下副将银面,她是她。
又一个传奇。
“老夫求元帅一件事。”庚博远没有解释。
“情理之内,天歌竭尽所能。”凤天歌重声开口。
“替独孤艳歌功颂德,这在北冥渊眼里是死罪,他不会容我活太久。”
庚博远握着竹筷的手慢慢收紧,“倘若老夫先走一步,我求你……代老夫传句话给逍遥王,莫辜负小钗……否则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赛老板离开前的那句话,大人没听到?”凤天歌在这时,有些怒。
庚博远重新握起筷子,夹着盘里的菜,“听到了,所以老夫求凤元帅务必照顾好小钗,权当是……”
“权当是,老夫愿意提前出局,还你欠我的那份人情吧。”庚博远不再看向凤天歌,他亦再无话可说。
直到凤天歌离开,庚博远都没有再抬头。
他只是夹菜,吃饭,哪怕已经很撑,他还是想把小钗给他做的菜全都吃掉,他想记住这个味道,下辈子也不忘。
是呵。
为了不与赛金花冲突,庚博远选择原地自爆。
好像,还挺帅的……
同在皇城,庚博远被押入天牢这件事柴怡很快得到了消息。
对于这件事,柴怡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真的?”
“回小姐,千真万确,这会儿庚博远还在天牢里关着,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赵嬷嬷据实道。
铜镜前,柴怡忽的停下手里画笔,转眸看向赵嬷嬷,“没有动静……所以庚博远完了?”
“北冥渊最忌讳‘奸妃’之事,庚博远反其道而行,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呵!”柴怡缓舒口气,“本小姐还以为庚博远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智者?呸!”
“天佑小姐,庚博远失势,颖川王必定重用小姐!”赵嬷嬷略为兴奋道。
柴怡扭头看向铜镜,身子朝前凑了凑,“本小姐可不稀罕什么重用不重用,御叶他们当是入了苗疆,还没消息传过来?”
铜镜里,柴怡左侧耳根处向外延伸的那条淡淡的暗红色痕迹又长了些,“本小姐这两日没用换脸术,怎么这条线又像是长了一样!”
柴怡重新拿起画笔,在红色痕迹的地方轻轻涂抹胭脂用以掩盖那条线,看着不那么显眼。
“回小姐,苗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赵嬷嬷低声道。
就在这时,府门开启。
柴怡知道是自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