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东极真人的造访。
是光明正大的。
属于她的仪仗,自承天观出门后,便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注意力。
她一路仪仗大开,直接来到萧重渊与元五落脚的驿馆。
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距离她上一次下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已经过去足足十六年之多。
上一次来,她入白府接白明微,收为最小的关门弟子。
这一次来,她见的人,是元五。
可也还是为了见白明微。
元五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对东极真人,却是分外尊重。
他跪迎东极真人,表达自己的敬意。
然而东极真人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落座在,他方才所坐的地方:
“元大人,请起。本座是方外之人,当不得元大人俗世大礼。”
元五缓缓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东极真人的身侧,等待东极真人的发话。
东极真人徐徐开口,拂尘一扫,仿佛荡去这三千繁华与浮世纷扰。
这接待外国贵宾的气派驿馆,俨然成为一处世外桃源。
有风穿过竹林,露水压低芭蕉叶的尖尖。
有五彩斑斓的锦鲤在清澈的池水中游动,肮脏的淤泥里,冒着出淤泥不染的莲花。
在元五心旌摇荡之时,她的声音,仿佛从古老的历史洪流之中传来:“给你改命的人,修为很是了得。”
元五拱手:“在下已清楚命批谶言,不敢劳动东极真人/大驾。”
东极真人摇摇头:“不,
你并不知晓,否则你的命星,定缥缈无踪,让本座难寻。”
元五开口,引用了东极真人曾经告诫白明微的话:“命数这种东西,提前告诉在下又没用,活在当下我又看不见,只有过去了,我才能明白。”
说到底,元五并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批谶言。
他知晓自己命格奇特,否则大巫师也不会同意改了他的命数。
然而这副面具之下,有着怎样的命运,他却没有半点兴趣。
说起来,他更相信人定胜天。
然而东极真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却险些让他破防。
东极真人问:“北疆五城接连失守时,你藏于银面之下,从未以真容示人,那时的你,无往不利,使用巧计就能夺下东陵五城,让东陵八万将士葬身阴山。”
“后来你为了行事方便,卸去银面,却戴上了这副人/皮面具,紧接着,是你一次输,次次输,原本胜券在握的那些谋划,最后也被击得溃不成军。”
“是你胸中的笔墨少了么?是你判断人心不够精准了么?都不是,是你脸上的保险,成为你获得成功的绊脚石。多少次功败垂成,你就从未信过命?”
“元大人,你回首看看,你的初心还在么?除了初心,你的真心又在哪里?你敢想这个问题,敢承认自己算计了一辈子,却在算计途中,丢掉自己的心么?”
字字铿锵,句句扪心。
元五在最初的哑口无言之后,是恼羞成怒。
他被戳中心
思,所以慌张掩盖:“在下只知,方外之人不干涉尘世,我不愿知晓自己的命批,真人如此逼迫我,难道不是丢了当初出世的那一份初心?”
东极真人笑道:“本座并非元大人,还请元大人不要以己度人。你会告诉明微她的命批,把她推向无法预知的命运;本座却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泄露天机。”
元五默然。
他陷入沉思。
这一辈子,他赢惯了。
可在白明微与萧重渊手下,却屡屡失败。
他能接受,较量就是较量,有较量就有输赢。
倘若他的胸襟无法接受失败,那么他穷极毕生所能触及的东西,也仅局限于他狭隘的心胸。
所以他不怒,反而越挫越勇。
因为他认为有输有赢,才是人生常态。
可当有人告知他,他的失败是因为改了命数。
那么就等于告诉他,原本他可以赢。
一次又一次。
只是因为这该死的面具,注定了他屡战屡败。
他那无处安放的野心,最终滋生出无法抑制的不甘。
在这份不甘的吞噬下,他的理智逐渐瓦解。
为什么?
他竟斗不过一名女子。
为什么?
萧重渊对他,总能居高临下?
为什么?
他输了一次又一次。
所有谋划,皆为他人做了嫁衣。
原来他本可以赢!
他不服!
在这份冲动的趋势下,他鲜少的,失去了理智。
他问:“那么,这面具之下的我,未成为他人的我,理应有什么命格呢?还请真人明示。”
东极
真人把卦批掷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大人原本,有龙脉护佑,真龙护体。可现在,大人也只不过是一枚,九州大陆应劫而动的棋子。”
“与明微是一样的,与这千千万万被时势推动的人是一样的。面具遮盖,总归不够光明正大,大人所作所为,大多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