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找好衣物,催促梁父去换。
梁父抬手,示意稍等,“一份声明而已,有指印即可,对你们并不难。”
男人瞥一眼连城,她昏昏沉沉,似醒非醒,委顿在座椅上,纤细,娇小,即使不付诸武力,也能强迫她摁下指印。
可男人这帮人,并非周秘书下功夫去找的国际人手,是梁父察觉猫腻后,紧急补充的人手,专业不足,油滑有余。
在欧美国家,女性堕胎和人种歧视一般,是个决不能沾的政治大杀器。
恰遇冰岛政治体系四年大换届,胡萨维克几个预备役竞选市长,在天主教游行大示威后,几乎都将堕胎法案当做拉选举票的不二法门。
这个节点,无论医院还是医生,都是会将堕胎程序规范到极致。
譬如在监控下,女性自发自愿地签字摁手印,一点可能引发不幸后果的嫌疑,都不会留。
男人也不想沾,万一东窗事发,冰岛很可能将他们列入禁止入境名单,一笔生意和日后很多笔生意,他们分得清。
“我建议还是去你们之前商定好的医院,临时换点,说不定会更风险。”
梁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旁听了大概,梁母也皱眉,将衣物放在一边,审视梁父神色。
换医院确实躁进,不符合梁父城府稳健的作风。
但男人耐心显然不好,不待她看出个一二,急声催促,“请快点答复,不然我们就去原定医院了。”
梁母拿过手机,“让她接电话。”
男人应了。
喇叭一阵杂音,几声男人简单的交代,再安静下来后,凸显一个微弱的呼吸声,有气无力喘着,没有开口打招呼,更没有问只言片语。
梁母等了半晌,皱起眉,“连城?”
红胡子男人向前一推,手机怼上连城侧脸,力道大得她歪倒一边。又被粗鲁拽着胳膊坐起来,话筒贴在她嘴边,威吓她说话。
连城声音嘶哑得厉害,“梁夫人。”
梁母眉头更紧,声音不悦,“你叫我什么?”
连城不语。
听筒里她呼吸浅淡,倒显出梁母急促几分,恼意明显。
她还没有不认连城,没质问她怎么敢跟朝肃有首尾,还隐瞒四年,隐瞒怀孕,潜逃出国。
连城倒好,先不认她,不认梁家了。
梁母要发怒,梁父轻拍她肩膀。
她忍下,“连城你对母亲有怨气,母亲听得出来。”她吸气,说话更流畅,“这四年,是母亲不好,误会了你,但既然你也不愿跟朝肃在一起,就不应该留下孩子。”
连城一动不动,除了呼吸声,她再无声响,沉默到极点。
梁母只能自己接上。“母亲和你父亲商量,你如今不愿待在梁家,我们愿意支持你,甚至你父亲还会帮你隐瞒行踪,母亲也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富贵,只要你堕掉这个背德不堪的孩子。自由,父亲母亲送给你。”
连城嘴角牵出一抹笑,“梁夫人,此时此刻,我只信你不会念在过去,对我慈悲为怀。”
她和梁母。
倘若在最开始那一年,连城选择坦诚,梁母大惊大怒愤恨过后,犹有感情缓冲,很可能送她出国,只要她下半辈子不回国,梁母会放过她。
可她那时不敢,面对不了梁母的鄙弃。
后来梁母依旧鄙弃了她,她就更不敢了,怕被处理。
再到现在,当真被处理,一尸两命。
连城揣着答案,一片荒凉。
电话那头,梁母又惊又怒。
惊的是,连城头一次不上她的温情钩了。
怒的是,听出连城暗嘲,【念在过去,慈悲为怀】,她名字是念慈,却对连城堪称狠辣。
梁父看她脸上先白后红,最后青紫交加,气得喘粗气,他拿过手机,唤男人代号,“蝎子。”
连城脸颊手机被移开,红胡子讨好将手机还给前座男人,“是我。”
“去原定医院。但我低估了一方实力,你们务必先跟另一队人汇合再去。”
梁父挂完电话,心里始终不太稳,他发现朝肃的打算并不晚,却有些看低沈黎川。
只以为是沈黎川派人,在朝肃有意放水下带走连城,之后朝肃替他们打掩护,蒙骗住他。
今日胡维萨克博物馆一闹,朝肃确实打的这个主意,沈黎川却出乎意料,人手多,花样多,隐隐似乎还跟当地帮派有关系。
梁母起先怒火滔天,却听梁父特地叮嘱,怒气一顿,“低估了谁?”
梁父犹豫。
梁母看重梁文菲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沈黎川为连城做的那些手脚,一旦被她知晓,定然勃然大怒,非要手撕了沈黎川不可。所以,他之前选择性隐瞒下来。
梁母眼中一厉,同床共枕几十年,她岂会不懂梁父吞吞吐吐背后,必有心虚,“你又瞒我什么?好哇,从朝肃这件事上,我算是发现你们男人嘴是越严,事越大。今天不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你别叫我夫人了。”
梁父后退一步,举手投降,“沈黎川——”
他大略叙述一遍前因后果。
梁母果不其然,当即骤雨狂风,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