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地天光大亮,乍起的乌云移开,阳光射入窗户,连城单薄的身子隐没在光线里。
室内分成亮与更亮的两半,亮的那半,是团圆,更亮的那一段,被虚化。
梁朝肃也在虚化中,四面八方的明媚,她很黯淡,唯一的色彩是眼圈红了一片,强忍着泪不落下来。
事态发展对他有利,他眼底映着她的潦倒,沉默良久。
“我带你走。”
林娴姿恰巧扬声,“梁董,既然有了结果,就不耽误你时间,感谢你百忙之中过来这一趟。”
连城倏地往前几步,她面容从刺目的光亮脱颖而出,林娴姿停顿一下,微不可察的凝固。
“也谢谢你能来,连城。”
她语气还是那个语气,忽略掉梁字的姓,连城不知道该不该自作多情一点。
她对抗梁朝肃,听他“不要自作多情”“不要痴心妄想”,她总觉得她人格还完整,可到底有了被规训的印记。
她怕因为对林娴姿莫名的情感冲动,会刻意往与己有利的方向解读。
哪怕林娴姿前后转变明显,她理智推测九成九有蹊跷,情感依旧怯弱剩下这一分。
“不用谢。”
说完,连城后悔,她的伶牙俐齿生锈了一般,找不到一点灵光。
莫实甫喘息声跌落至一个低谷,声与声之间,间隔愈发长,愈发费力。
私人医生催促林娴姿尽快送莫实甫回医院。
林娴姿干脆应了,目光落在连城眼眶上。
“抱歉。”
她揽着连盈盈,面容冷色全消,温和慈爱面向连城,“我父亲身体抱恙,不能送你,失陪了。”
连城握紧拳头,四目相对,她很像问明白,不能问,也试探几句。
但她不傻,长在豪门,跟着梁氏两父子见过太多不能挑明的场面。
包括她自己,梁母多次探问她,她明明迫切想坦白,最终都沉默。
连城绕过梁朝肃,一步步走过林娴姿。
擦肩而过的瞬间,连盈盈从林娴姿怀里露出一双眼,冰冷,漆黑。
连城没看到敌意,脊背却发冷。
视线再触碰,连盈盈又埋入林娴姿怀里,闷声撒娇,“妈妈,我现在就能跟你回家吗?”
林娴姿一言不发,抬手摸了她头发。
连城身后紧跟梁朝肃,林娴姿仿佛沉浸在骨肉团圆中,抽不出多余的时间,与他寒暄,维持礼貌。
连城出了化验所,香江地皮金贵,建筑容积率高,化验所院墙外高楼大厦见缝插针。
灿烂日光从微小的间隙中洒下一两丝。
萧达开车过来,连城有些无力打开门,坐上副驾。
萧达刚绕过车头,来不及打开后车门,一时顿在那儿,窥视梁朝肃的脸色。
男人望着副驾车窗,玻璃贴了防窥膜,一团小小模糊的暗影,嗓音听不出情绪,“机票改签最近的航班,不用回酒店,直接去机场。”
萧达愣住,他拉开后车门,透过副驾驶座位椅的缝隙,仅看见连城放在腿上的手,无声紧握。
没有反对,也不反抗,是坚定又划开一道天堑,高筑起围墙。
其实,调换样本被发现,萧达就有预感,两人恐怕要倒退回冰岛原点。
连城最想要离开,且离开后绝不会再见梁朝肃。梁朝肃也最清楚这点,香江于他,是偌大悬于眼前,不复相见的倒计时。
是他死穴。
…………………………
连盈盈认亲成功,陪同林娴姿送莫实甫回养和。
医生检查完莫实甫情况,嘱咐病情,“莫老先生病情刚得到控制,以卧床静养为主,还是不要挪动,经受刺激为上。”
林娴姿道谢,送走医生。
连盈盈候在床边,替莫实甫掖被角,探望门口,“妈妈,舅舅呢?”
林娴姿回复手机信息,“他去洗手间,你有事找他?”
林兰峰乘电梯时和林娴姿商量时间,带连盈盈回林家认认外公外婆。
连盈盈清楚,血液基因无法变更伪装,她不是真的,随时都会暴露,比如去林家。
但鉴定结果能显示是她,说明莫士诚没有一败涂地,必然有后手,她既然踏上鸠占鹊巢的路,想维持富贵尊荣的身份,就得继续顺从莫士诚的安排。
“我从小被顾叔叔收养,我找到亲人,他想过来拜访您和爷爷。”
林娴姿抬起头,笑意深,“当然可以,什么时间?”
连盈盈小心分析林娴姿神色,“现在行吗?顾叔叔上午到的香江,他很挂心我。”
“——来。”莫实甫抬手。
连盈盈握住,等林娴姿答复。
莫实甫摇头,状似安抚连盈盈,“家里有一家医疗公司出了问题,需要你妈妈开会处理。”
林娴姿收起手机,意味深长,“你爷爷说得对,我现在必须离开。”
连盈盈惯常捕捉情绪,林娴姿和莫实甫对话,颇有微妙之处。
她心脏一颤,莫士诚被带走时,暗示她联系顾舟山。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顾舟山发来短信,“安排我到医院拜访。”
她以为是见林娴姿,估算她对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