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的尽头,梁屿川找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他买了一份小镇地图,同时和店员攀谈了起来。
“您好,地图上显示,维多镇附近有三座灯塔,请问这是准确的吗?”
店员小哥听见他说英语,先是愣了一会,而后又示意他再说一遍。
梁屿川打开翻译软件,将“灯塔”的阿语翻出来给对方看,然后又用英语和手势不断解释着。
对方终于点头,说了个“three。”
根据地图上的位置,有一座灯塔就在项目部附近,他推测张明义应该不会找这么近的地方,否则很容易碰到熟人。
他又指着另外两座灯塔问店员,是否能有道路通往这两座灯塔。
店员给出的答案是,海中间的那一座只能坐船到达,北部近海的这一座,在不涨潮时,有一段可以供车辆通行的宽阔堤坝。
梁屿川大概率找到了白筝的位置,但心里的紧张却一刻也没有放松。
如今已经过了十二点,潮水必定已经涨了上去,那条路能否通行,潮水会涨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数。
梁屿川环视便利店,买了几十公斤的沙袋和救生衣,回到了车上。
他一路朝着北部的海岸线开去,终于在二十分钟后,看到了那座在海中间孤独亮着的灯塔。
车子停在海滩上,如他所料,便利店小哥在地图上画出的那道堤坝,已经完全被淹没。
他与那灯塔之间,直线距离不过几公里,如今却被黑夜的海水阻隔。
一想到白筝如今一个人在那上面忍受着海水侵袭,他就心如刀割。
梁屿川不再犹豫,从后备箱中拿出沙袋绑在腿上,将救生衣拎在手上,一步一步地,朝着海里走去。
他不确定潮水涨了多少,所以只能让自己先在可以呼吸的深度内稳住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前趟水。
幸运的是,他没有走错方向,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堤坝之上,一步一步朝着那灯塔靠近。
冰冷的海水逐渐没过他的腰、腿,然后到肩膀。
梁屿川看着近在咫尺的灯塔,咬了咬牙,穿上救生衣,解掉腿上的沙袋,朝着那处游了过去。
水的流速很快,偶尔有大浪打来时,更是完全不能控制身体的方向。
梁屿川可以浮出水面,却迟迟到不了灯塔的位置。
一阵一阵的浪拍打在脸上,梁屿川在寒冷之中,心中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探头观察了自己和灯塔之间的距离,然后在海浪退去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灯塔上方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终于触到了陆地,整个人艰难地爬上岸。
他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感觉胸腔中的氧气逐渐充盈起来,他没有再耽搁,径直从地上爬了起来。
“白筝,白筝!”梁屿川一边走一边喊着,每一步都走得虚浮无比,嗓子更是沙哑得不成样子。
此时的白筝,正抱着腿,瑟缩在灯塔的塔柱之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午夜时分,潮水已经涌到了她的脚下,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随时会被下一波海浪淹没。
她的四周,除了这座高耸的灯塔,再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可她爬不上去……
她只能抱着塔柱,听天由命。
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感觉有某种力量,正在逐渐脱离她的身体,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迷糊之际,她想起那道好听的声线。
梁屿川,他会来找我吗?
应该不会吧,他都不知道我在哪儿,而且,也没有路可以通向这座孤岛。
白筝这样想着,脑袋越来越沉,思绪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她再次听到那声音。
太过沙哑,不像他……却又清清楚楚地叫着她的名字。
他叫,白筝……
白筝努力地活动着自己的身体,从塔柱后面伸出一只手,发出的声音,已经是虚弱至极。
“我,我在,这儿……”
梁屿川看到那双被灯光照亮的手,感觉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迈着沉重的双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白筝看到那人湿淋淋地站到她的面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梁屿川,你,你真的来了……你怎么,怎么过来的?”
梁屿川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伸手摩挲着她的头,眼里有隐隐的泪意。
下一秒,白筝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那人在她的耳边呢喃。
“还好,还好找到你了,幸好,幸好你没事……”
眼泪浸入身体,但还好梁屿川的衣服是湿的。
他应该不会知道……白筝想着。
她还想问梁屿川是怎么过来的,却听到他略带惊慌的声音。
“你受伤了?”
梁屿川松开怀中的人,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红色的血迹。
“啊,是吗?怪不得我说头怎么有点疼。”白筝有些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