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着沈忆舒这笃定的语气,沉默片刻,开口道:
“说说你的判断,你如何确定?”
沈忆舒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解释:
“我之所以有如此推论,原因有三。”
“第一,凭的是我的医术,我亲自给大皇子诊过脉,确定他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喘症,绝不是后天因某些缘故而患上的。”
“第二,太后寿宴那日,折枝姑姑曾与我讲过关于大皇子的情况,他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如果在父母健康,且母亲孕期安安稳稳,没出任何差错的情况下,大皇子怎么会出生就身体不好?”
“第三,回来的路上,我让折枝姑姑带路,将聚贤宫绕了一圈,发现聚贤宫西北角种了两棵柳树。有喘症的病人,最忌讳吸入杨絮柳絮之物,但凡这些絮状物吸入口鼻,粘在喉腔,很容易诱发喘症与咳疾,重则危及性命。”
“聚贤宫的那两棵柳树,看似距离大皇子的寝殿很远,但若是大皇子寝殿的后窗打开,而风向合适的话,柳絮很容易被吹进殿中,诱发喘症。”
“贤妃娘娘难道不清楚,柳絮会对大皇子的喘症有影响吗?她肯定知道,但她却没有将那两棵柳树砍掉,反而任由它们留在原地,为的就是掩盖大皇子天生喘症的事实。”
“天生喘症,要比后天受外物刺激而患上的喘症,严重得多,如果聚贤宫没有这两棵柳树影响,而大皇子依旧时不时发作,怎么治也治不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只能种两棵柳树在这儿,借着柳树掩盖大皇子天生喘症的情况,而聚贤宫偏僻,贤妃又不受宠,只要不刻意提起,没有人会察觉这两棵柳树对大皇子的影响。”
“我特地留意过,不论是御膳房,还是内务府,亦或是从其他宫里,去聚贤宫走前面那条路更近,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绕到后面的,所以看不见两棵柳树的所在。”
“而负责侍弄花草和树木的宫人虽然看得到柳树,但却不曾进过聚贤宫,不清楚大皇子寝殿的位置,因此想不到这一层。”
沈忆舒将自己的推论说完,折枝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郡主之前说,要先确定了心中的推测,才能说结论,原来这就是结论。”
皇后也跟着叹息道:
“贤妃是陛下未登基前,在太后的逼迫下娶的侧妃,本就不讨喜,而入宫之后又年老色衰,唯一的皇子还病重,不受重视,因此整个聚贤宫偏安一隅,没有人知道,贤妃有这样的算计。”
“一般情况下,她并不与宫里的其他人来往,旁人互相邀约做客,她从不邀请别人去聚贤宫,问就是大皇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这么多年,不管是太后还是本宫,要见贤妃也是将她召到寿康宫或者凤栖宫,没有亲自去聚贤宫的,竟还真让她把这件事瞒住了。”
皇后娘娘心中清楚,沈忆舒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她敢开口这么说,肯定心中已经确定了答案。
所以,皇后没有不信,只继续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宜声张,必须先暗中调查。”
“大皇子是贤妃在潜邸的时候怀上的,那个时候陛下领兵征战在外,甚少回去,被太后逼着娶了侧妃圆房之后,便又匆匆出征了。”
“也就是说,从贤妃怀孕到生下大皇子这段时间,整个潜邸她是唯一的女主人,想做点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是潜邸发生的事,就得找潜邸的老人来查。”
皇后从前是不知道这件事,如今知道了,她反应很快,顿时就将暗中调查贤妃过往的事情确定下来了。
陛下登基前是三皇子,他曾经居住过的潜邸还留着。
府中的老人有一半跟着进了宫,随身伺候,另一半都留在了潜邸,负责照看和打扫,保持着潜邸的干净整洁。
在宫里查,容易打草惊蛇,得去潜邸查。
“阿舒,本宫身边的人都是有定数的,贸然出宫容易引起怀疑,尤其是清宁长公主还盯着本宫。”皇后说道,“唯有你,可以自由出宫,去潜邸查这件事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忆舒没想到,自己只是来替皇后治个病,不仅看出了贤妃可能与人有染、混淆皇室血脉的事,还要兼职查案。
但既然已经身在局中,她也摆脱不了,便应承下来:
“是,必定为皇后娘娘分忧。”
“事不宜迟,你今日就出宫查。”皇后说道,“你有陛下给的龙纹玉佩,进潜邸不难,就拜托你了。”
沈忆舒接了这个任务,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便点头道:“好。”
说干就干,她立马带着红玉出宫了。
出宫不需要大包小包带东西,反正郡主府有紫苏和绿柳,缺什么再置办就是,所以这次沈忆舒是轻装简从。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沈忆舒吃完晚饭,趁着夜色,去了潜邸,拿着龙纹玉佩敲开了大门,被潜邸的管家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她要查的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很多人未必记得清楚。
更有甚者,有一部分奴婢仆人,在永安帝登基的时候得到了恩赐,发还了卖身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