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澜看着那欠条,犹豫道:“段兄,你把身上的银钱都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外县考生,除非在昭平县有亲戚可以借住,否则只能在客栈落脚。
而段文清背着这么大的包袱到处走,显然是没有亲戚在城中的。
身上钱都没了,住哪里,吃什么?
段文清面露尴尬,“所以,小生正要向几位姑娘打听,城里是否有破庙之类的地方可以借住……”
祝澜摇摇头,把段文清的钱和欠条都推了回去,又从荷包里找了点碎银子给他。
“段兄,乡试乃是三年一次的大事,你若是夜宿破庙之中,夜间染了风寒或是什么,只怕会十分影响状态。
我出门带的钱不多,这点你先拿去用罢,起码寻个客栈住下。”
段文清接过银钱,脸上又是感激又是动容,连忙就要重新写欠条。
祝澜没有阻拦,她看出段文清此人颇有骨气,若不打欠条,他是不会白收自己好意的。
一旁的乔悠悠有些着急:“哎,书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龙安县离这里那么远,你们知县难道就给这点钱呀?如此抠搜,莫不是个贪官?”
祝澜和肖婉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段文清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我们县令大人也不容易……
三位姑娘应该记得,咱们江州这片去年不是干旱了好一段时间么?结果好不容易来了雨,原本大家都高兴呢,谁承想这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竟然延续了一个月之久!”
祝澜几人点点头,她们对此自然有印象。
段文清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苦着脸继续说道:“我们龙安县也不晓得遭了什么灾,从上上个月起,又开始下雨了,直到小生离开的那天,大雨都没有停。”
乔悠悠疑惑:“可这和你们县令抠门有什么关系?”
“去年那场大雨,我们县便有一处堤坝决堤了,淹了不少农田,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修补完成。
今年这雨势比去年还要大,我们县令都快愁死了,县里的银钱几乎全都被拿来加固堤坝了,所以发给我们这些考生的宾兴费才只剩下这些。”
“原来如此。”祝澜点点头,又象征性地安慰了段文清几句。
遇到这种天灾也是没办法,的确怪不得县令。
三人与段文清只是萍水相逢,大家心中都惦记着秋闱的事情,没有继续多聊。
段文清问了祝澜的住处,再三保证一定会将欠的银子如数归还,又与祝澜几人互相恭祝了一番高中桂榜之后,这才离去。
……
八月初七,江州城内的桂花香气更加浓郁了几分。
明日便是考生入场的日子,此时聚集在昭平县内的数千名考生大多都按捺不住激动或紧张的心情,大多都将自己关在房内复习,想着多啃几页书来缓解焦虑。
从前的秋闱开始前,都是由更夫走街串巷,敲着梆子提醒考生入场时间。
然而自从周达真的捣鼓出了火药,而且经过数次实验达到了稳定效果之后,燕玉泽便出面将“炮仗”推广开来。
秋闱前的报时方式,也从落后的打更变成了效率更高的鸣礼炮。
此时窗外秋日阳光正好,祝澜等人却在书舍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原因无他,只因按照现代的时间,今夜城内零点整便会鸣放第一发号炮,半小时后再鸣放两发,一点左右鸣放最后一发。
三次号炮,足以让整个昭平县内的考生们全都听到,提醒众人不要误了时辰。
因此,比起临时抱佛脚来缓解焦虑,并不怎么焦虑的祝澜等人选择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精神状态来应对秋闱。
……
祝宅内,祝老爷子此刻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我就说让你把澜儿今日接回家里,那书院吃的住的怎么也不如家里舒服,万一有别的学生背书影响到了澜儿备考,这可如何是好!”
裴玥在一旁笑着安抚道:“爹,您想想,从前哪一次考试,澜儿不是比您还淡定?
要儿媳说啊,澜儿选择住在书院才对呢,省得不紧张也被您给念叨紧张了。”
祝远鸥笑着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裴玥说得有道理。
此时的二房氛围也颇为凝重。
祝弘明抱着儿子祝朝推开房门,见杜兰芳一个人坐在房里闷闷不乐。
“怎么了,不高兴?”
杜兰芳冷笑,“是啊,我不高兴,哪像有些人一天天的什么都不操心,倒是乐呵得很呢!”
祝弘明听她话里夹枪带棒,也懒得理,兀自抱着儿子玩。
杜兰芳却上了脾气,不依不饶,站起身道:
“你也算个读书人,秋闱你怎么不去,啊?
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一辈子也就是个破秀才了!”
祝弘明假装没听到,不吭声。
杜兰芳一脚踢在棉花上,火气更大了。
“你爹这辈子也就是个举人,现在那祝澜也去参加秋闱了,万一运气好中了举,以后就可以跟你爹平起平坐!
祝弘明,你想想你还有什么脸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