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悠悠回到租住的宅子中,远远瞧了一眼,祝澜、肖婉与祝青岩的房里都亮着灯,自己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经过院里的小池塘时,乔悠悠脚下不慎一滑,站稳了身子,但那毯子却从身上滑落,掉进了池塘里。
她连忙蹲下去捞,把毯子捞起来时已经彻底湿透了,正滴滴答答淌着水。
乔悠悠自责不已,池塘水毕竟不够干净,她连忙打来一盆清水,想将毯子洗干净,晾一宿再还给闻人月白。
谁知毯子放进水盆中刚搓洗两下,那盆清水竟慢慢变成了褐色!
乔悠悠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仔细查看,这才发现那毯子是双层的,中间夹了一层东西,靠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药气息。
再联想到闻人月白的双腿,以及他平日都将这毯子盖在腿上……
坏了坏了,闻人月白的药毯被自己洗坏了!
乔悠悠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鲁莽,连忙将药毯拧干,匆匆出了宅子,敲开了最近一家药铺的门。
她紧张地将药毯递给药铺的伙计,问何处能够买到,或者定制一条一模一样的药毯。
伙计接过药毯瞧了瞧内芯,里面都是黑色的药渣,还被水泡过,只好叫来师父查看。
一名年纪大些的郎中走出来,细细分辨之后,皱着眉道:
“瞧姑娘身上并无顽疾,何故要用此种药毯?”
乔悠悠连忙说是自己朋友的。
郎中灰白的眉毛拧得更紧了,“那姑娘这位朋友的病症……怕是已经深入骨髓了。”
“什么?”乔悠悠心中一紧,连忙追问。
“这药毯之中有一味药,名为‘暖玉粉’,经年累月可以渗入人体,乃是用于驱寒、缓解骨毒之症的。以这药毯之中暖玉粉的剂量来看,使用之人应当对此物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依赖性,若是停用时间太久,骨毒一旦受寒被再次激发,会痛苦不堪。”
“停用太久……是多久?”乔悠悠脸色有些发白地问,心想闻人月白是疯了吗,就算夜里风寒,也不必将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给自己啊!
“姑娘不必担心,骨毒是慢症,若无暖玉粉的压制,发病也须得十几日的工夫。而且暖玉粉并非什么稀罕之物,老夫这便为你重新配一副便是。”
乔悠悠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闻人月白离了这药毯,暂时倒不会有什么事情。
郎中写好方子,让伙计去抓药,这时乔悠悠问起:
“您方才说,这暖玉粉只能缓解骨毒的痛苦,意思是无法根治?”
郎中捋着胡子点点头,“老夫行医一辈子,从未听说有医治骨毒的法子。患上这种病,一般都是由于先天体质孱弱,之后又患过严重的风寒,毒侵入体。
风寒之症演变成骨毒的可能性很小,但一旦形成,便终生难以根治。”
乔悠悠愣在原地,想起闻人月白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难过。
像他那样的人,本应像澜澜一样在朝堂之上闪闪发光,受人敬仰,可是……
难道他这辈子真的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么?
那样高傲的人,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才能接受这么残忍的现实?
……
次日,户部衙门。
闻人月白点完卯,回到署舍时,却发现原先乔悠悠的桌案已经空空如也,不禁有些愣怔。
一条崭新的药毯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他的座位上,上面还留了一张纸条,写了许多道歉的话。
书吏告诉他,闵元已经让乔悠悠搬回度支司那边了。
闻人月白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着手开始处理今日的公务。
窗外莺啼鸟鸣,他第一次被这声音扰得有些心烦意乱,连公文也看不进去,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扫过门口的方向。
然而大半日过去,仍是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就算来归还东西,为何不亲自来呢?留张字条算什么意思。
眼看到了下值的时辰,书吏如往常一般过来问闻人月白晚膳要用什么。
闻人月白搁下笔,自己花了一整天,做完的事情还不如平时半日做完的多,眸光黯了黯。
“从今日起不必为我备晚膳了。”
闻人月白摇着轮椅向外走去,顺便叮嘱书吏记得锁门。
书吏有些懵,闻人公子平日都是晚上才走,怎得酉时便要下值?而且听他的意思,以后都要酉时便离开了?
但闻人月白走得早,意味着自己也可以早些下值了,书吏高高兴兴锁了门,也懒得关心其他。
自打处理完那些赋税账册,乔悠悠又恢复了酉时准点下值的好习惯,她向户部门口走去,与不少同僚擦肩而过。
不少人回头偷偷看他,然后与身旁之人窃窃私语。
“那就是度支司的乔悠悠吧?”
“哼,每日走得这般早,定然是个混日子的!”
“像她这样能做好什么事情?不思进取,懒政懈怠,咱们户部的风气可别给她带坏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比不上你我这般兢兢业业,将来也不会有好前程的。”
几名官员小声议论着向前走,迎面撞上闻人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