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医终于无言以对,不做声了。
被刷新认知的朝臣们再次看向祝澜时,眼中分明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祝澜垂首对梁帝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的胎记虽与陈氏母女身上的相仿,血液也能够相融,但如今都一一一证明,这两件事情存在极大的不偶然性,不可以此断定殿下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皇长孙今日方才诞生,若非皇室血脉,怎么会引得真龙盘旋,久久不去?
微臣以为,正是上苍料定太子殿下今日会有此劫难,这才降下神迹,以正天下视听!”
武成琦听明白了,祝澜今天是要咬死祥瑞这件事不松口了。
你跟她说胎记,她跟你说祥瑞。
你跟她说滴血验亲,她跟你说祥瑞。
你跟她说以上都是巧合,她还要跟你扯回来说祥瑞。
反正一口咬定天降祥瑞于东宫,太子就是真皇嗣,谁来也不好使。
可就这一条,偏偏谁都不敢反驳!
奶奶的……武成琦咬牙切齿,要不是当着天子的面,他现在就要跳起来有辱斯文了。
殿上众臣终于全都被祝澜这一番话说服了,梁帝也在暗暗点头,认为祝澜说得有理。
燕修云从未想过,这位与自己素无交情的状元郎竟会在自己遭难之际挺身而出,如此尽心竭力为自己说话。
他抬起头,第一次向祝澜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见人心再次倒向太子一边,武成琦还想再说些什么,燕长文却微微侧目,眸光冷凝,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武成琦闭上了嘴,心中佩服不愧是祈王殿下,这种时候竟还能保持云淡风轻。
却不曾看到燕长文握着笏板的手,指节早已微微发白。
过了许久,梁帝终于发话了。
“祝修撰博学多才,今日亦是令朕大开眼界。若非你站出来,今日朕险些冤枉了太子。
既然天降祥瑞,天意不可违,自然应当普天同庆。”
接着梁帝下旨,燕修云与太子妃董氏诞下皇长孙有功,加上天降吉兆,先前的赏赐翻倍,原先定下的赋税减免也多减两成。
文武百官俯首叩拜,高呼天子仁德。
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的朝会终于散去,梁帝咳嗽着遣退了百官。
出了宫门,来到人少处,武成琦三两步追上了前面的燕长文。
“祈王殿下,今日……”
燕长文知道他要说什么,眼底一片阴暗,停下脚步道:
“去查一查那东宫的龙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成琦立刻点头应允,却又有些担心以后的事情。
“如今陛下已经不再怀疑太子的身份,咱们接下来只怕步履维艰……”
“呵呵,你以为父皇真的信了?”
燕长文忽而冷笑起来,“武大人,你太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了。”
武成琦一愣。
“天子之心向来多疑。今日之事虽未能扳倒太子,但在父皇心中必然已经成为了一根刺。
只不过恰好闹出了所谓天象之说,父皇为了人心安定,才做做样子罢了。
此间之事远未了结,你我且看着吧。”
……
东宫。
进门的院子里被一片呛人的浓烈白烟所笼罩。
白烟里,有许多个来回穿梭的人影,脸上都带着白色面罩。
许世明还在那里不断点燃硫磺——那是他方才匆忙去军器监找周达要来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硫磺,点燃后产生的大量白色烟雾,比寻常硫磺还要浓烈几倍。
有五六个侍女拿着巨大的扇子将烟雾向东宫的墙外扇。
另外一侧阳光明媚之处,几个小厮举着那几面半人高的铜镜,将阳光全部反射到中间的一面铜镜之上。
萧沅举着那块刻着蛇形图案的木板,中间那块铜镜将强烈的阳光反射到木板内侧,光线便穿过镂空之处,映照在了不远处升腾起的那片白烟之中。
远远看去,白烟浮动,便宛如一条游龙腾云驾雾。
“用力扇,烟雾再高一点儿!”
“不好了不好了,飘来一片云把阳光挡住了——诶诶诶,云飘过去了,好了好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萧沅远远唤了许诗明一声。
“许先生,这招真的能行么?”萧沅皱眉看着自己用剑雕刻出来的那图形。
先前时间紧促,许诗明只说让他刻一条蛇一样的图形,越快越好,可没说要用这个来伪造神龙。
早知他的目的,自己便刻得精细一些了,只不过要多费些时间。
如今这个……除了身子以外,怎么看也不是传说中的龙形,也不知外面那些百姓怎么会信。
许诗明已经没有半点慌张了,他老神在在地走到萧沅身边,挑挑眉笑道:
“这你不懂了吧?
鬼神之说,就是越抽象,人们才越相信。”
人嘛,天生就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畏惧。
萧沅不知何为“抽象”,但光是看着外面那些朝着东宫顶礼膜拜的百姓们,他便不得不承认——
许诗明这一手……很绝。
燕修云怀着无比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