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京城寻常的一日,日暮时分,一辆同样寻常的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出了京城的东城门。
这辆马车的速度原本并不快,然而,在离开了城门守卫的视线之后,却陡然开始加速,转向向北而去。
驾车的是燕长文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忠心耿耿。此时坐在车厢内的,正是燕长文、慕容潋与梁妃。
三人皆是平生第一次换上了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裳,未戴任何首饰,从外表看来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们尊贵的身份。
梁妃坐在马车上,听着燕长文讲完了事情经过,整个人变得怔忡恍惚。
即便她从很多年前就知晓,以燕长文的性子,若是得不到储君的身份,定会兴兵来夺。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真到了那一日,自己也会设法离开京城,以免成为掣肘儿子的软肋。
所以在慕容潋突然请她前往金钟寺祈福的时候,她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并在金钟寺配合地完成了一场金蝉脱壳的戏码,随二人出城。
可燕长文方才所说的一番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将她整个人劈得体无完肤——
她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儿,竟可能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
这要让她如何面对?
见梁妃几乎要昏厥过去,慕容潋连忙搀扶住她,安慰道:
“母亲,当年咱们殿下被送往云州的慈云塔,虽说那里的老嬷嬷们捣鬼,闹出了什么偷换皇子的戏码,但此事尚未坐实。
殿下先前同我商量过,但终究还是不忍瞒着您……”
梁妃两行清泪从脸颊流淌而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长文同样红了眼眶,低声道:
“母妃对孩儿有养育之恩,孩儿这辈子都会将您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都在,是不是亲骨肉,那又有什么重要?
孩儿向母妃保证,若大事能成,待孩儿继承大统,定会将此事查得分明。若母妃的亲生孩儿另有他人,不管多大代价,儿子必定为母妃寻得此人,绝不让母妃伤心。”
话至此处,梁妃已经泣不成声,只一把抱住燕长文,如他小时候那般抚摸着他的脑袋。
“早知如此,你何必带我出宫……”梁妃哽咽着说道,“若不是带着我,你夫妻二人快马加鞭,数日之内便能赶到北疆大营。可如今我成了你们的拖累……”
“不,母妃。”燕长文紧紧握住梁妃的手,“母妃身子不好,连累母妃如此奔波,是儿子不孝,对不起母妃。”
“都出来了,还叫什么母妃。”梁妃又抬头望着慕容潋,带泪的面容上挤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从今往后便喊娘吧,咱们一家人只要在一块儿,平平安安的,娘便知足了。”
“娘。”慕容潋同样红了眼眶。
马车向北而行,行至傍晚,三人不敢至客栈官驿投宿。
幸而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土房子,燕长文命人将马车驾驶过去。
那房子里住的是一家农户,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汉子正扛着锄头往房子走去,看起来是刚从地里回来。
马车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脚步望去,眼睛慢慢瞪了起来,带着错愕与几分好奇。
这马车放在京城里平平无奇,但对于这些乡下农人来说,却是极其罕见的新鲜物。
听到屋外的动静,一个长相秀气的女人也从门里探出脑袋,紧接着又是两个小脑袋从她腰那么高的位置探了出来,三双眼睛一眨一眨地瞧着那慢慢驶近的马车。
那干活的汉子先走了上去,车夫与他交谈几句,汉子听得原来是过路的人想要投宿,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燕长文这才率先下了车,又亲自扶着梁妃和慕容潋下来。
他对那汉子笑了笑,说自己一家人是回乡探亲的,走错了路,天色已晚只能来此借宿。
说罢,掏出了几粒银锞子。
“这是干啥!”那汉子虽然也忍不住多看了那银子两眼,但还是推了回去。
“出门在外,谁还没个要帮忙的时候。这钱俺不要,就当给俺俩娃积德了!”
那汉子说着,对门里一招手,“娃他娘,出来见客人咧!”
那女人有些扭捏地走了出来,两只手紧张地在身上擦了几下。眼皮抬了抬,又立刻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俺叫李二牛,这是俺媳妇红兰。”
李二牛边说边将几人迎到屋里,小桌上是三碗野菜和一锅萝卜汤,红兰赶忙又杀了一只鸡,下厨忙活起来。
慕容潋装作四处打量,偷偷将银子藏在了红兰的枕头下面。
“乡下人家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几位别嫌弃。”李二牛说道,他知道能坐马车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燕长文三人还真是头一回吃这样的农家菜,此情此景,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红兰做好菜也过来了,凳子不够,她就干脆端着碗坐在炕上吃,好奇又有些羡慕的目光总是落在慕容潋身上。
慕容潋看向她时,她又有些慌张地低头吃饭,心想这城里来的姑娘穿着跟自己差不多的衣裳,但说话的语气、动作,那就是不一样。
等两个娃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