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夕阳西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踏上了京城通往青州的官道,其中有十几辆满载的马车,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重的嘎吱声。
由于这次带着运粮的车,队伍行进速度有限,祝澜与祝青岩便由骑马改为乘坐马车。
虎平安亦在随行之列。
眼下已过立冬时节,天气寒得厉害。
祝澜披着火狐皮围脖,抱着一只小手炉,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得身边的祝青岩说道:
“也真是难为陆侍郎了,这短短几日从京城及周边临时筹备了这么多粮食。
也不知到了那边,这些粮食能撑多久。”
祝澜睁开眸子,“这些粮食最多让我们到那边时应个急,根本吃不了几日。”
祝青岩闻言轻轻“啊”了一声,她虽然饱读诗文,但入仕之后一直待在翰林院,对于具体的行政事务还是缺乏实践经验。
此番跟着祝澜出来,也是想历练历练。
“这样说来这些粮食远远不够,到时候粮都发完了,接下来又要怎么办?”
祝澜沉默了一阵,缓声说道:
“我不相信那青州仓内没有余粮,否则这么大的事迟早会败露,青州知府怎么敢强行压下?这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事。
既然敢压下不报,必然是以为事情还在他能够掌控的范围内,所以我断定州内仍有余粮。”
“那……你想好要如何做了?”
祝澜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如今青州的情况不明,其中的水恐怕深得很。咱们只能先用带去的这些粮食应急,其余的……只能摸清情况后再做计划。”
这时,有一道马蹄声“哒哒哒”地停在了二人的马车外,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二位钦差大人,咱们现在到杜县啦,这儿的冻梨可是远近闻名,下官刚刚命人去买了一些,给二位钦差大人解解渴。”
祝澜掀开马车窗,外面那个男人的脸有些削瘦,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整个人看上去笑眯眯的,十分和气。
正是此行的监粮使李莫须。
“有劳李大人。”
祝澜对他微微颔首,从窗口接过了那两只冻梨,分给祝青岩一只。
外边的马蹄声便识趣地离开了。
这冻梨呈黑褐色,不仅外皮被洗得干干净净,就连中间的梨核都被挖去了,捏上去软软的,显然已经化了冻。
祝青岩咬上一口,只感觉口感绵密,十分奇特。
她吸了一口梨汁,对祝澜打趣道:“这回陛下不仅任命你为赈灾钦差大臣,还给你安排了这么一位周到贴心的监粮使,真是待你不薄。”
李莫须年过四十,身为监粮使,一路上的琐事原本用不着他来亲自操持。
不过这位李大人却表现得相当殷勤,鞍前马后地忙活,其中的巴结之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祝澜默默咬了一口冻梨,却没有说话,眸色多出几分深沉。
李莫须的马蹄声再次返回到了马车前,对二人说道:
“二位钦差,前路有积雪覆盖,不宜夜行。杜县这里的官驿规模不小,也能招待咱们这么多人马。
今日咱们就在杜县落脚,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祝澜掀开帘子微微一笑,“辛苦李大人安排。”
队伍浩浩荡荡停在了杜县的官驿中,随行护卫的士卒人数太多,不可能全部进入驿站休憩,于是都在院中搭起帐篷,该喂马的喂马,该生火的生火。
祝澜唤来驿丞,吩咐道:“天寒地冻,将士们辛苦。听闻杜县富庶,烦请驿丞去寻得城中富裕一些的人家,多借些棉衣棉被来,为大家添暖。”
说罢,又将几粒银锞子放到驿丞手中。
驿丞受宠若惊,哈着腰连连道谢:“您真是折煞小人了!中丞大人体恤将士,您放心,小人一定给您办好!”
祝澜点点头,又嘱咐道:“晚上我们的餐食从简即可,多照顾好外面的将士们。允许每人少量饮些酒,暖暖身子。”
很快,驿丞抱着一坛子烈酒来到了院子里。
“中丞大人有令,天寒地冻,允许大家少量饮酒驱寒。现在一人拿一只碗,来我这里领酒。
切记,每人只得领一碗酒,中丞大人说若明早便要启程,若有贪饮误事者,军法处置!”
那些士卒一听可以饮酒,一个个眼睛顿时亮了,纷纷起身。
“中丞大人如此体恤,我等绝不多饮!”
“兄弟们誓死为中丞大人效力!”
“我……我酒量差,只要半碗,一口都不多喝!”
那驿丞正在为众人分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深色的身影,似乎正望着自己。
他抬头看去,李莫须站在门口正对他笑着,似乎有话要说。
驿丞见那些士卒都十分自觉,便让他们自行打酒,自己走到了李莫须面前,谦恭道:
“李使君可有事吩咐小人?对了,晚膳小人已经按照中丞大人的要求,吩咐厨房在准备了。”
李莫须“呵呵”笑着,看了一眼外面井井有条排队打酒的士卒们,对驿丞道:
“士卒饮酒,可向中丞大人报备过了?”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