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县的夜市,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即便夜幕已深,街畔的小摊仍旧热闹非凡,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食客。
祝澜与祝青岩二人漫步其间,不久便寻得一处云吞摊,安然落座。
很快,小二麻利地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虾仁云吞,香气扑鼻。
一阵锣鼓声骤然响起,原来不远处正有一场杂耍表演开场。
“不愧是戏曲杂技之乡,这么晚了,还这般热闹。”
祝青岩说完,抻着脖子瞧了瞧,眼眸中闪烁着好奇,“哇,竟然是动物表演!”
祝澜回眸望去,果然瞧见一只黄底黑纹的吊睛大虎正在钻火圈,旁边还有豹子和狐狸,似正在等候主人发号施令。
“表演才刚开始,不着急,咱们先尝尝这云吞,再去观看不迟。”
祝青岩想起出门前的事情,问她:
“对了,方才那道佛跳墙,确实超出了规制,我们不吃是明智之举。
但其他菜肴,我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祝澜,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祝澜轻轻拿起碗筷,用茶水细心冲洗,抬眸笑道:
“你不入庖厨,自然没看出那其中玄机。”
祝青岩疑惑不解。
祝澜解释道:
“就说那盘山野时蔬,看似绿意盎然,田间常见,实则其中掺杂了几株十分珍贵的‘龙须菜’。此物生长于峭壁之上,需人力攀爬采摘,每季产量不过数斤,皇家御宴方能一见。”
祝青岩愣在了原地,她以为那只是普通的青菜,却没想到如此昂贵。
“还有那清蒸鱼片,瞧着不过是寻常的草鱼,旁边随意点缀了几片荷叶,看似清贫,实则鱼片乃是取自极北寒潭中的稀有银鲫,肉质细嫩,一片便价值千金,寻常官员根本无从得见。”
祝澜当年能为御香阁撰写食谱,经常与王御厨来往,自然是见识过这些珍贵食材的。
所以方才那几道菜一端上来,她便已看出了玄机。
祝青岩回想起来,心底一阵后怕。
寻常出行,路上的开支明细是不必交给主官过目的,而驿站每日迎来送往,像祝澜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下面有些巴结之意并不少见。
招待费用超出规制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无人在意,那便无事,可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便会立刻成了把柄。
此事万一被添油加醋宣扬出去,祝澜与自己官声受损事小,失了天子信任可是大事。
“难道是那驿丞想坑我们?”
祝青岩说完又摇摇头,“不对,驿丞和我们无冤无仇,没理由这样做。难道是……李莫须?”
祝澜冷笑一声,“八九不离十。”
“李莫须和那少府监的李祥同出京城李氏,李氏在京城中势力不小,原本就与我不对付。
前几日我寻回九曲明珠回宫复命,如实禀报了宝珠失窃的原委,导致李祥被重责,故而对我怀恨在心。
如今这位监粮官李大人与李祥乃是本家,同气连枝,自然见不得我好。他一路上对我们百般恭顺,事事周到,无非是想寻找机会抓住我的纰漏。”
祝青岩回忆起今日晚宴的全过程,面色有些骇然:
“这么说,今晚就是那李莫须设的一个局?”
祝澜点点头,眸色微深。
“明枪与暗箭都准备好了,令人防不胜防。
这位李大人也算是个人物。”
祝青岩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问她:
“你与李氏不合,朝野尽知,难道陛下不知?为何还要派他来做你的监粮官?”
这次祝澜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她低头轻啜了一口冒着热气的云吞汤,才轻轻笑道:
“陛下登基四年,已非昔日可比。他谋算权衡,自然比从前更加娴熟。”
“你的意思是,陛下现在想要用李氏来制衡你?”祝青岩皱眉,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与愤慨。
她在为祝澜抱不平。
“你在御史台这些年兢兢业业,政绩斐然,朝中上下谁人不服?天子为何要如此对你?
呵,我看他是忘了,当年若没有你舍命相助,如今坐上这把龙椅的还不知是谁呢。”
“慎言。”祝澜面色一凛,立刻提醒她,又左右看了看,还好四周百姓的目光都落在那杂耍表演上,无人注意这边。
“我又没说错。”祝青岩嘟囔道。
提起此事,祝澜的脸上倒是没出现半点愤懑之色,反而相当平静。
“帝王心术,有时并不一定是坏事。所谓的‘术’只是一种手段,可以不用,但不可不会。
如今陛下登基日久,大权在握,若连这点心思都没有,也未必是百姓的福气。”
“那他若是猜忌于你,怎么办?”
祝澜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轻声问她:“你觉得陛下秉性如何?”
祝青岩想了想道:
“若说手段,或许不及当年的祈王。
但自从新天子即位以来,朝廷不仅没有大兴土木,还减少了各地的赋税,与民休养生息。
便是有臣子犯了错,除非是是谋反一类的大罪,往往留其性命,责其改过。
说起来,称得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