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没有管这些个糙老爷们都在说什么,反正她也不能表示听懂朔北语,只要小姐没有命令那就继续装下去。
更何况她还在生气,王鹤州的没眼力见让人火大,没想到转头就看见哈图正在嘿嘿笑。
其实在一众黝黑的汉子里,他已经算是白一些的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看起来没有平日的威严样子,看起来倒有些像中原人,要是擦干净也是个清秀少年,就是个子太高还得仰头看。
“笑什么,让开。”宝宁没好气道。
“我没做错什么吧?”哈图有些不知所措。
边上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姑娘的心思你千万别猜,猜来猜去就倒在姑娘的裙子下面了。”
“胡说八道什么。”哈图下决心一定要弄明白怎么回事。
宝宁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刚想要捂住鼻子就直接倒下去,好在里面的毯子很厚,并没有感觉到太痛,晕过去之前她看到同样倒在地上的周嬷嬷,想要开口叫人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陆禾月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唇舌间被挤进来一个东西,她下意识想要吐出去结果被捂住嘴,这下她可彻底醒过来了。
“阿月乖,吃下去就好了。”
是穆图苏格!
意识到来人是谁她开始奋力挣扎,嘴里的东西也要吐出去,但身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似乎不咽下去就不罢休。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陆禾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任性起来,就是咬紧牙关不吞。
穆图苏格知道怀里的人在生气,因为自己没有说一声就被雪埋了,但她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猜出来了。
他以为陆禾月会喜欢这种配合,没想到是自己做错了。
“阿月,你吃过少量的迷魂草,必须要吃丹雪珠果解毒才行。”穆图苏格温声哄着她,他真是把这辈子的低三下四都用在眼前的姑娘身上了。
看他只要自己不吃就不松手的样子,陆禾月只能是愤恨不平地咽下去,眼神似乎要杀人。
感受到手掌下的吞咽穆图苏格松开手,然后就被甩到一边去了。
“不要生气了,是我做错了。”他想着要好好道歉。
可久久都没有听到陆禾月的回答,小姑娘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他心中不安握住她的肩膀强行把人转过来,没想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穆图苏格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想要替她擦去泪水,但还不等触碰到脸颊对方就转头躲开了。
“穆图苏格。”她叫着他的名字,“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是真以为你被埋在雪山下面生死不知了。”
她的声音都在颤,就算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做,也改变不了当时的绝望。
那天她刚刚从至深梦中苏醒,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差点带走她所有反击的力气。
从前只当穆图苏格是她的盟友,是她得到自由的阶梯,可那一刹那陆禾月知道自己错了。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穆图苏格活着,他是站在自己身前的第一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陆禾月甚至都没有思考的力气,急忙爬起来去安抚子民,控制住齐国的使团。
这是他的朔北,一定要守住才行。
当时她脑中有一闪而过的念头,要是穆图苏格真死在雪山上,那么自己有为他落泪的资格吗?
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如同万年冰雪在此时融化,化作浩浩汤汤的河水,几乎要淹没穆图苏格。
他以往的花言巧语全都找不见,只能是笨拙地为她拭泪,哄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后穆图苏格不容拒绝地把人抱进怀中,但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拢着,仿佛稍有不慎陆禾月就会碎掉一样。
他还穿着离开前的衣袍,上面满是冰雪的冷冽,发尾的雪被碳火融化湿漉漉披在后面,就连眉眼都带着水珠。
陆禾月知道他肯定是独自赶下山,躲过外面的层层把守来见她。
泪水打湿了衣襟,穆图苏格怕一身冰霜冻着陆禾月,是脱了外袍才上床的,单薄里衣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悲伤,泪水一路流到了他心里去。
他轻轻抚摸陆禾月的头发,轻拍脊背柔声道,“不怕,我回来了,我的阿月什么都不用怕。”
穆图苏格不想看到她的眼泪,哪怕是因为自己也不行。
这个怀抱太温暖,陆禾月有些控制不住,明明想要止住哭泣却愈演愈烈,只有抱着穆图苏格她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从来都是隐忍的,就算是面对陆家那些算计,都能先忍下来再找机会报复,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要是强出头那最后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所以她也习惯了把感情都收在心里,再难过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眼泪只会让欺负自己的人更高兴。
穆图苏格知道她是在发泄,发泄一直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痛苦,什么都没说让她倚靠在怀里。
那些汹涌悲恸的苦难,如雪山倾倒天地崩塌,带着无人可挡无人能挽回的势头,就这样冲向了他的姑娘,可最后她也没有嚎啕,只是蹙眉低首仿佛用尽全部的力气,潸然落下几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