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一直在苑陵、开封、尉氏之间游弋,行踪不定。
这么做有两个考虑:一是对袁绍麾下的胡骑施压,保证联络通道的畅通,在必要的时候护送信使一是在诸县就食。战马消耗惊人,一匹战马的战时配额相当于十二个战士,对辎重运输是个沉重的负担,让这一千余骑自主就食于诸县之间,可以减轻近一半的运输量,又不影响协同作战。三五十里,对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阎行安排有游骑在附近,只要发现可能有战机出现,毋须孙策召唤,自然会闻风而至。
阎行有这个能力。龙渊之战,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轻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他们无法像甲骑一样正面冲击步卒大阵,但奔袭阵势不整的步卒却是拿手好戏。审配向西行军,将后背露给阎行,阎行没有道理不赶来看一看。
可是当阎行赶到时,却发现最理想的猎物不是审配留在黄水边的人马,而是正在变阵的荀衍。
阎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吹响号角,下令攻击。以百骑为单位,一千精骑分作十余组,一拥而上,像狼群一般发起了攻击。他们根据地形或散或聚,或进或退,或奔射,或突击,不拘常法,唯势所趋,又快又狠,一下子打了荀衍一个措手不及。
荀衍知道有骑兵有苑陵附近,也做了相应了准备,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些骑兵的战斗力。从别人口中得来的信息终究不如亲身经历来得准确,以匈奴骑兵为参照物也难免有些误差匈奴骑兵的突击能力远远不如阎行所领的这千余骑兵。两万大军,一半是对骑兵没什么经验的颍川兵,一半是几天前刚被骑兵蹂躏过的冀州兵,此刻看到骑兵扑天盖地的从地平线上涌出,不知有多少人,都慌了神,平时还算令行禁止,此刻却没人在乎荀衍说什么,只顾着自己逃命。
荀衍急得眼睛都红了,声嘶力竭,几乎将战鼓击破,还是无济于事,根本没人听他的命令。
他毕竟不是麹义。
被阎行突袭过的尹楷部率先崩溃,他们惊恐万状,沿着河岸豕突狼奔。龙渊水畔一战,尹楷部几乎全军覆灭,现在领的是麹义中军的残部,从尹楷本人到普通士卒,惨痛的教训记忆犹新,迫使他们只顾逃命,无暇做出清晰的判断。冀州与幽并毗邻,他们清楚骑兵的优劣,知道什么地形生存的机会更大。至于会不会冲撞阵型,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作为冀州人,尹楷还真没把荀衍太当回事,只是麹义阵亡,他们一时乱了方寸,又身在颍川,只好暂时听从荀衍军令而已。此刻面临生死,他可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一个颍川名士身上。
尹楷一乱,闵建跟着也乱了,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被骑兵追得鬼哭狼嚎,只恨少生了两条腿。慌不择路之下,不仅冲乱了荀衍的阵型,更有不少人直接冲进了黄水之中。有些人会水,还能在水里扑腾几下,还有人根本不会水,只想着逃命,等下了水才发现危险,想转身也迟了。
一时间,黄水中水花四溅,无数人随波沉浮,哭喊声响起一片。
荀衍气红了眼,命令结阵,弓弩手上前射击,不分敌我,尤其是那些冲撞阵型的溃兵。但他威信不够,韩猛率领的颍川兵还好,冀州强弩兵直接拒绝执行命令。虽然强弩兵是审配的部下,与麹义的旧部没什么交情,但是他们和荀衍更没交情,让他们听一个颍川人的命令,射击冀州人,他们做不到。
荀衍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近万步卒被千余精骑往来冲杀,溃不成军。别说接应审配,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隔着一道黄水,路招却完全是另一副心态。看到荀衍被阎行咬住,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荀衍再也不可能渡过黄水。审视了一下形势后,他决定去增援孙策,攻击审华的阵地。
战鼓声响起,江东军也开始变阵,除了少量留守的士卒外,大部分人都赶往西北战场。车夫们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响,黄牛拉着弩车,步卒们拉着辎重大车,小跑前进。
审华的阵地离路招的阵地只有四五里路,原本他的任务就是防范路招,只是审配中军被孙策击破,他不得不转身北向,围攻孙策。出于谨慎,他还是留下了警戒的人马。路招一有动作,审华就收到了消息,不禁暗自叫苦。
面对孙策,他已经力不从心,再被路招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要命的还不止如此。马超率领白毦士正在赶来,迅疾如风。
审华原本就热得浑身是汗,此时更是满头汗珠,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时无计。审荣却毫不犹豫,大吼一声:“仲兴,再不走就走不掉啦。”
审华手足无措。“叔父怎么办?”
“叔父已经被俘,等着我们去赎他。如果我们都死了,他必死无疑。”危急时刻,审荣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决断,不等审华多想,喝令亲卫营拥着审华撤退,同时击鼓,下令本部将士撤退。
眼看着马超即将杀到跟前,审华只好听审荣的命令,下令撤退。
中军被突破,审配本人被孙策吊在旗杆上,生死不明,身后又有敌人正在接近,审华麾下的冀州军早就慌了神。听到撤退的命令,他们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放弃这注定无望的战斗,先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