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也先面露笑意,作为狗腿子的撒矢刺秒懂,很快将朱祁镇那番话翻译成了瓦剌语。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帐中的蒙古将领都张大嘴巴看着朱祁镇。
他们不是没见过奴才,也不是没有人听过奉承、恭维乃至献媚的话。
可眼前这位乃是一国主君,几天前就已经开过一次眼了。
对明帝的贪生怕死,昏庸无能,有了深切认识。
今日所见所闻,就更加让他们开眼了,心下对明朝也就更加轻视。
至于朱祁镇将他们的可汗也先称为大汗,众将也没有大惊小怪。
能坐在中军大帐中吃肉喝酒的将领都是也先的心腹。
在这些人眼中他们瓦剌可汗比脱脱不花那个傀儡强多了,成为大汗,重建大元还不是迟早的事。
可以说正统十四年这几场仗,不止让也先,也让瓦剌乃至所有蒙古部落看到了大明的虚弱。
让这些蒙古人的野心逐渐膨胀,有了逐鹿中原的想法。
但此刻帐中有两个人还是非常清醒的,一个是跟进来的哈铭,一个是帖木儿。
不过这两人出于某种原因都没有多嘴,而是看着也先同意了朱祁镇的请求,让人去城里索要钱财以及酒肉。
前者不用多说,三代人都在明朝讨生活,虽有蒙古血统,但实与明人无异。
后者其实已经在几天前提醒过也先了,可惜被赤裸裸地无视。
帖木儿一直心慕汉家文化,也是帐中除也先与撒矢刺外第三个懂汉语的人。
他觉得眼前的明帝有问题,乃是一个非常可怕,懂得隐忍的帝王。
这个猜测出来后遭到了也先及众将的耻笑,反问他如果朱祁镇真有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葬送明朝数十万大军呢?
又为什么会接连去宣府与大同之下叫门,当个世人眼中的叫门天子呢?
接连的发问让帖木儿无话可说,不过今日再见朱祁镇,他的那种不安再次出现。
汉人有句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有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典故,帖木儿也是听部落里掳来的汉人儒生讲过的。
在心里一直有个直觉,明帝在故意伏低做小,目的是为了勾连大同守军,他想要逃回中原。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身,用瓦剌语提醒了一下也先。
“兄长,那个袁彬与大同守军见面的次数频繁了些。”
“这次就换其他人去,为避免出现意外,我也要跟着。”
正在与朱祁镇闲聊的也先脸色一变,帐中的诸多将领也面面相觑。
不过只是些许的迟疑,也先就同意了这个请求。
如果朱祁镇不同意,那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之人。
这些天得到的金银财宝已经足够,如果不是为了攻陷大同。
在临走时再掳掠一次,彻底毁了这个边地重镇,他早就离开了。
当哈铭将帖木儿的话翻译给朱祁镇后,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句。
“旦凭叔父吩咐,要不是为了与刘安商榷大事,我的人不去都行。”
“既然伯颜将军不放心,那就让他跟着吧,我这边随便换谁都行。”
“不过小侄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叔父成全。”
也先听完朱祁镇的回答疑心尽去,笑着说道。
“哈哈哈,贤侄但讲无妨。”
“将我那舅哥送到城里去,他身子亏空的厉害,我怕他熬不住。”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先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不过他决定让帖木儿跟着走一趟。
此外,将一直与城里沟通的袁彬换成了喜宁、梁贵、哈铭三人。
这个组合就非常有意思了,太监喜宁其实是女真人,哈铭是蒙古人。
从这里能看出也先其实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哪怕嘴上说着信任,可终究是不放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朱祁镇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他只希望城里的刘安足够机灵,不要坏事才好。
很快几个被选好的人就到了大同城下,一起带着的,自然还有处在病中的钱钟。
城上的将官看到来人不是袁彬,在城下之人等待时,赶紧把消息通报给了郭登。
思索片刻之后,郭登说道。
“你确定来人不是袁校尉?”
“大人,千真万确,属下哪敢在这事上开玩笑,那些人里面好像还有个瓦剌狗。”
烦躁的郭登背着双手在屋里左右踱步,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才想明白。
“唉,节外生枝,节外生枝呐。”
“将外面的人吊上来,然后找个地方好酒好茶招待着,但无论求见谁都不准,等我的消息吧。”
“唯。”在这个将官离开后,郭登赶紧带人快马赶到了刘安的府邸。
门房还要通报,结果却被他不耐烦的骂道。
“躲开,十万火急之事,出了差错全都得死,莫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门房的小厮有点迟疑,这不通报事后肯定要受责罚,正在犹豫时郭登替他做了选择。
只见他被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踹的连连后退,接着撞到墙上然后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