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如果真的看轻,朝廷就不会派证圣学宫的五殿下亲自担任新的巡粮御史出访盐江城了。”文襄见王琅面露诧异,嘴角噙起一个微笑,“如果一个皇储都不足以表明诚意的话,那朝廷也确实谈无可谈了。”
五殿下,没有封王,说明他就在皇帝膝下,十分受宠。
更麻烦的是,如果这等重要人物死在沙漠里,说不得朝廷又要派兵了。
派兵什么的盐江城倒是不怕,但现在是年末,粮食还没囤上,就贸然和朝廷断了联系,很难不闹饥荒。
王琅脸色难看,就在此时,秦教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
“长公子,老爷说,一切听从文襄大人的安排,明日就组织人手进大漠。”
王琅却皱了皱眉,对文襄道:“既然我爹答应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不是我不愿鼎力相助,实在是盐江城最大的腊肉……救人队刚失踪不久,如果没有向导,连我们自己人都找不回来。”
文襄皱起眉来,陷入了沉默。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本来已经退到角落里缩小了存在感的祈寒酥,突然举动怪异地动作起来,她抓握着手腕,似乎是想把胳膊按下去,但仍然是不受控制地被高高举起。
“这位姑娘有什么高见?”
“对,老北失踪前,她是唯一一个和他接上头的人。”
再次被众人瞩目,祈寒酥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说道:
“……老北说过,只要往西北风向跟着食腐鹫走,一日就能找到那些朝廷人马的尸体。若、蒙、不、弃,某愿、指、路。”
这么文绉绉的话,自然不是她能说出来的,那位中原来的女官盯着她片刻,粲然一笑。
“那就麻烦这位姑娘,随我们入大漠救人了。”
……
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祈寒酥躲在院子一角,气息奄奄地抱着一棵树,哼哼唧唧地埋怨。
“枕仙儿你出来,别装死不说话我听到你在笑。”
温槐序也的确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边,笑完之后,便树后的暗角现出身形来。
远处人影绰绰,都忙着处理残局,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为什么不想去?”他问道。
“我凭什么要掺和进去呀。”祈寒酥虚着眼道,“哪有那么多功夫去大漠找人,我每天要磨刀赚钱、打理镇痴寮……还有还有,我从小有个怪病。”
“什么病?”
“离家五里地自动咽气的病。”
“要不然这样吧,就当是我雇你的,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把我从中原带到大漠里来的,又有什么图谋。”温槐序道,“毕竟你也不想我就这么日日夜夜地跟在你背后吧。”
祈寒酥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总不能让这妖怪附体一辈子,会被吸干阳气的。
她慢慢松开树,揉了揉耳垂,状似无意道:
“有工钱吗?”
“待遇丰厚。”
“那你细说。”
“我叫文襄把她的俸禄给你。”
祈寒酥向旁边瞥去,看见那身背重剑的女官走了过来。
“行啊,我的俸禄任凭处置,但老师沉睡这些年,欠弟子们的份子钱是不是也要平一平账?”
咦?
祈寒酥往树后想找枕仙儿问话,却见他人已经不见了,连忙往树后躲了躲,偷眼瞧着来者。
看模样三十许,身段高挑,双臂紧实,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更不要说她背后那口近百斤的巨剑,若是劈在自己脑袋上……
“小姑娘,不用怕。”文襄微微弯身朝她笑了一下,“若我所料不差,你是不是误把自己做人牲献祭给了‘锁魂匣’?”
见她神色懵懂,文襄又解释道:“就是这种时不时附身的状态,若不及时解除,不出三个月,你只怕会变成他的祭品,想想吧,某天早上你起来,发现头发斑白,血肉分离,一开口是别人的声音……”
“别说了!”
祈寒酥一听,瞬间头皮发麻。
其实有那么一两刻,她还觉得这枕仙儿挺好的,没想到……邪祟就是邪祟。
“不过你放心,老王爷既然发话了,只要你老老实实陪我们进大漠,自然不会让你落到那个地步。”
祈寒酥听了心下稍安,复又问道:
“老王爷?嗯……你的意思是,枕仙儿和灶王爷是一家子吗?”
文襄突然沉默了一下,问:“‘枕仙儿’?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行,我明白了。”她重新扬起一个笑,“我应该长你许多岁,你叫我文襄姑姑好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和迎面而来的王饮絮颔了颔首。
王饮絮此刻已经将扯散的头发重新束好,裹着一身大氅,像一枝插在锦瓷里的病梅。
她走到祈寒酥面前,眉宇间夹着纠结之意。
“多谢你今日救我性命……”
“小姐。”祈寒酥打断她,“你刚才不想为我作证,是不是怕和我扯上关系后,傩师会报复你?”
“你……”王饮絮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片刻后,她的眼圈儿红了,甚至藏着一丝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