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倒杯茶来。”
阿婆沉思许久,突然开口。
季星泽心中一惊,赶紧去找了茶叶,捧上两杯茶水。
太阳已经从云层中爬了出来,悬在半山腰,整个露台,都被朝阳染红了。
秦榛榛仍披散着头发,垂头,两臂紧缩在膝盖间。
“小秦,你去把头发梳一下,洗个脸。”
阿婆又发话了。
秦榛榛呆呆抬头,还不明白其中意思。
季星泽赶紧抓了秦榛榛胳膊,为她打了水。临水池边,沾了些井水,季星泽细心为秦榛榛,将两鬓碎发拢齐,又将头顶的头发打理整齐。
套上皮筋,季星泽转过秦榛榛的身子,双手扶住细薄肩膀,欣喜地望着她。
看了不过一秒,赶紧将她推到盲人阿婆面前。
这时,秦榛榛才清醒过来,她知道,阿婆要收她为徒了。
“倒茶吧。”阿婆说。
季星泽赶紧递上茶杯。
秦榛榛跪了下来,将茶杯举过头顶。
阿婆接过茶杯,喝了茶,说道:“秦榛榛,我今天收你为徒,但我有几条训诫,你必须遵守,如果没有遵守,我们随时解除师徒关系。”
“第一,每天刺绣时间,不能少于五个小时。”
“第二,不能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可以做顾问辅助机绣工艺,但不能用机绣充当手绣。”
“第三,无论今后的路有多难,能不能赚到钱,都要坚持下去,每日精进,在工艺,审美上都要寻找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不能从众,不能随大流,更不能为了钱去简化传统工艺,要做到真正的传承,是传承老祖宗真正美的东西。”
秦榛榛慎重应了,磕了三个响头。
“感谢师恩,谨遵教诲。”
阿婆示意季星泽拿来水盆,给秦榛榛洗了手。
“今后净手净心,去除杂念,认真学习。”
秦榛榛点头。
阿婆又示意季星泽从屋里拿了朱砂,为她点痣。
“今后开启智慧,目明心亮。”
秦榛榛又点头,热泪盈眶。
虽然只是拜师,这时却像是漂泊不定的灵魂突然有了归宿一般。
她再也不害怕,自己的后半辈子无家可归了。
此时这一方木台,千丝万缕的绣线,剪刀,布片,就是她的家。
秦榛榛脑海里浮现出秦舒山耸起肩膀,刻意逃避的背影,周姨的撕扯和喊叫也与她再无关联。
白岩镇上,那不过是一个住所,一个曾与她生命有过接触的两个人陌生人。而山里的木台才是她的家,她的归宿。
秦榛榛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自由。
“好了,吃完早饭,你先下山和你父母说一下吧。”盲人阿婆说,“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安排课程。”
说完这句,盲人阿婆继续吃饭,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侧脸问道:“小季,我记得你们说过隔壁侗寨要搞什么活动?”
“是,搞歌谣大会,我们会安排一些流量明星来助阵的。”
“好,秦榛榛,你每天五小时的练习,其他时间,你都是自由的。我知道现代社会,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一辈子呆在山上做一件事,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你就要多做事,做实事。除去那五小时,其他时间你仍是自由的,仍是可以为村民,为咱们白岩镇的老百姓带来福祉,这是你的功德。”
秦榛榛点头,轻声应着。
“我起床很早,每天五点,我会做好早饭等着你。从五点到十点,五个小时,日复一日,你能做到吗?”
秦榛榛用力点头,突又想起盲人阿婆见不着她点头,赶紧应了声。
阿婆这时迎着光,满是皱纹的细瘪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秦榛榛和季星泽从未在阿婆脸上,见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