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傍晚回来,带了些新的绣片和山里的野果子,摊开来给秦榛榛看。
和她一一讲解绣片渊源,说是老绣片,民国时期的,十分珍贵,要小心珍藏。
秦榛榛看着入迷,也没再去想季星泽的事情,和阿婆聊得欢快,早早便睡了。
第二日,阿婆说有村民看到巴乔大叔,说他娶了个老婆,在镇子里住了。
“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遭殃,竟然嫁给了巴乔。”阿婆叹息道。
“上次那事,报警了,不了了之,主要是也没啥实质性伤害,人又不见了,这次巴乔有了老婆,我们也总不能去跟人家老婆讲这种事,或许巴乔会改过自新吧。”
“但愿如此。”阿婆又叹了口气,“我看着他长大,人的命运啊,人的善恶啊,谁能预测得到。”
昏黄灯光下,秦榛榛看着阿婆深不见底的浑浊眸子,心底里也莫名涌起一股悲伤来。
“阿婆,我从没和你提过,我还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走失了。他走失后,我爸有一次打了我妈,我妈也消失了。”秦榛榛垂下头来,摆弄指甲,“我有时候会想,我妈是不是觉得弟弟最重要啊,所以她不想要我了,自己去找弟弟了。”
秦榛榛很少聊起自己家庭,阿婆只知道前几日秦榛榛她爸和后妈闹上山来,扬言要打她。
猜也能猜出几分,秦榛榛从前的日子,必然是苦的。
正常父母,哪个会让自己女儿独自住在山上。
阿婆过来拍了拍秦榛榛肩膀,又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叹道:“好孩子,人啊,都有执念,对父母的执念,对子女的执念,放下,放下就好了,放下就一身轻松了。”
秦榛榛听这话,泪水涌到眼眶,硬生生又憋了下去。
“这执念太难放了,人可以不要钱,不要房子,不要车子,可哪个人能承认自己的父母,只把爱当成机械本能,但其实并不爱自己啊。”
“会有人爱你的,会有人爱你的。”阿婆抚摸她一头秀发,“你看我这姑娘,长得这么俊,我这个阿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知道你好,我也喜欢你呀。”
秦榛榛忍不住,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她抱住阿婆的腰,依靠在她身边抽泣起来。
从前,还是奶奶在世时,她才体会过这样的温暖,没想着,如今竟然如此幸运,这世界还有人给她这样的温暖。
“你弟弟后来找到没?”阿婆见秦榛榛平静些,便问她。
“后来,我妈和我弟都没消息了,爸爸又另娶了老婆,再也没提过我妈,我怕惹他生气,也不敢再提了。”
说罢,秦榛榛拿纸巾擦了鼻涕,整理好头发,准备继续做事。
“做事吧,做事吧,绣花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沉浸进去,人世间的烦恼就都忘了。”
秦榛榛点头,长吁口气,拿出之前的草图,打了盲文一般的凸点,递给阿婆,阿婆双手摩挲着审查草图,提了些意见,两人便分工合作开始绣了。
日头爬上山顶时,秦榛榛端了茶水,叫阿婆来露台休息。
阿婆被搀扶着坐了下来,眼睛看不见,却直视着远方,好像在想些什么。
直到秦榛榛也端了茶水,坐在一旁,阿婆才开口说道:
“刚一直在想个问题,你不能一直呆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