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朱笔,他揉了揉酸痛的眉间,打算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这才发现外头已经黑下来,宫人们早已点起无数灯火,点亮整个宫殿,为他一人照明。
“什么时辰了?”孝荣帝问他身边的太监。
“回皇上,已经子时了。”太监弯着腰答道,见皇帝没有其他说明,他这才把头抬起,试探问道,“您今个还要去后宫歇息吗?”
“后宫……如今这后宫第一人,应该是周昭仪了。”想起周姽婳动人的颜色,孝荣帝心头一热,面上多了欢喜,“摆驾,去望仙阁。”
望仙阁那边并未接到旨意,眼下时辰已晚,周姽婳早就吃了饭上床歇息了,锦绣安排好守夜的人后也回房睡去了。如今这望仙阁,只剩几个昏昏欲睡的值班小太监。
烛影发着幽幽的冷光,照亮前进的道路,楚若走过小道来到荷花池边,寻了个好地方,坐下来专心抚琴。
后宫是非多,人多嘴杂,不好在白天抚琴,于是夜幕成了极好的遮掩,尤其是这种黑如漆的夜里头,隔着雾气,灯火也照不清五丈以外的人。
【想听凤求凰。】小和尚盘着腿坐好,一脸期待地望着楚若,【以前听李嘉娉弹过一次。】
‘我试试。’楚若不太熟练这曲,主要还是弹的少。
他先试着拨了一个音,继而双手覆琴,断断续续地流出几个音调,悠远轻扬,从这广阔的荷花池上荡漾开来,穿透雾气,向着远方而去。
当琴声传到行走中的銮驾时,刘福德觉得纳闷,这大半夜了,谁还在皇宫里弹琴,而且听着,有点阴森。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拉过身旁的一个小太监,”你去查查,谁在弹琴?”
“不必了。”銮驾里头的人叫住了这种行为,孝荣帝撩开帘子,带着笑意说道,“是从望仙阁传来的。”
“昆山玉碎,凤凰叫。”孝荣帝靠在椅子上,眼里满是笑意,“凤求凰。”
【没李嘉娉那次好。】小和尚听完了有点失望,【我还是喜欢你弹阳春白雪。】
楚若听了没什么感想,他只停下来细细回味方才弹的曲子,‘有点手生。’
【毕竟你很长时间没弹过了。】小和尚面对着楚若坐着,它抬起头来,看见后头走来的人,【啊,是翠花。】
“大楚,还没睡呢?”周姽婳抓了抓脑袋,睡眼惺忪,“俺听见琴声,就起来看看,果然是你。”
“吵到你了。”楚若抱以歉意,“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事。”周姽婳摆了摆手,“弹棉花嘛,催眠曲,外头的小太监都听睡着了,俺。”周姽婳打了个哈欠,“更困了。”
“……”
【楚若冷静,她是你徒弟,你徒弟!】小和尚拿着一把蒲扇给楚若降火。
‘我不介意亲手掐死她。’楚若皮笑肉不笑。
“行了,那俺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周姽婳拍了拍楚若的肩膀,一摇一摆地走了,“明天还要早起,别睡过头了。”
‘究竟是谁在玩宫斗?’楚若掐着小和尚的脸蛋,气急败坏,‘老子为她操碎了心,她倒好,整天馍馍不离口,吃了睡了,睡了吃,脑子都不用动。’
【初……若,偶痛。】小和尚眼泪汪汪。
这边楚若正发泄着不满,那边困意浓重的周姽婳直接撞上了独行的孝荣帝。
“唔……”周姽婳捂着额头,正想开口问是谁时,孝荣帝直接一把抱住了周姽婳。
“凤求凰。”孝荣帝贴着周姽婳的耳朵笑道,“朕要是不来,爱妃岂不是白弹了。”
什么风?周姽婳瞪着孝荣帝,她早就养成了条件反射,楚若不在,她在外人面前绝不开口。所以这会周姽婳只拿一双含了泪意的眸子看着孝荣帝,似有千言万语。
孝荣帝被看的小腹一紧,什么也不多说了,抱着周姽婳就进了屋。
【啧啧,阴差阳错。】小和尚飞在半空,这会他学乖了,说风凉话绝对要远离楚若的魔掌,【请问当事人有何感想?】
‘秀恩爱死得快。’收拾好家当,楚若直接大轻功飞离了望仙阁,这年头师父真特么的难做!
【楚若你等等我!】
思绮坐在边上,忍不住又拿眼偷偷去瞧周姽婳。她披了件水蓝外套,头上斜插着一只点翠簪,耳环未戴,颈上也是一干二净,只在左手上戴了玉镯。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妹妹昨个没休息好?”思绮放下茶盏,满是关切,“我瞧你眉间有倦意。”
“入秋了,人也懒了。”周姽婳跟个复读机似的,跟着楚若念,“春困秋乏,姐姐不要笑妹妹就是。”
“我怎会。”得了周姽婳这一句话,思绮高兴的不得了,她上前来拉住周姽婳的手,入手便觉得对方双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你的手都凉成这样了。”她训斥身旁的锦绣,“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照顾的。”
“不怪她们。”周姽婳被思绮抓住着手,有些不自在,“我贪凉。”
“去,拿件厚实的衣服来。”思绮说完话,又转过头来对周姽婳劝说,“身子可要紧,妹妹要是生了病,皇上可是会心疼的。”她一双明眸望着周姽婳,透着满满的关心,找不出一丝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