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宁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此刻的她妆容花乱,衣裳尽湿,发缕贴颊,狼狈尽显,不复娇娆。
一阵寒风吹过,她冻得瑟瑟发抖。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雪地里跪着了。
娴宁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一间柴房里,面前站着一粗壮婆子。
她顾不上其他,抱着胳膊,颤着声道:“放,放我出去”
那婆子将水瓢丢进桶里,不屑地冷哼:“夫人亲自下令,叫你在这儿反省,我可不敢违背夫人的命令。姜侍妾,你就乖乖在这儿反省吧。”说着转身出门,顺手将柴门上了锁。
娴宁听见锁门的声音,顾不得冻僵的身子,艰难地爬起来,扑到门外使劲拍门。
可她拍了十多下,外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娴宁有些慌了,奔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那婆子早就已经走远了。
娴宁站在窗前,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微不可言。她的声音就好像掉进了无底洞,一点没有回音。
没有人再理睬她了。
从众星捧月,到如同阶下囚一般被锁在柴房,不过两三个月时间。
这一切都是从婉初进府之日开始,日子就一天天艰难起来。
婉初
娴宁顿时觉得喉头一腥甜,一股气顶得她忍不住剧烈咳起来。娴宁咳得弓起身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手中帕子也顾不得拿,只用手捂着嘴,咳了半晌,才觉得那股逆气稍缓。
末了一口咳出,她只觉得手心温热湿濡。定睛瞧去,手心竟是点点猩红,咳出些许血来。
娴宁顿时心惊了一下,很快,她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呵呵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费尽心思害死了伊初和淑宁,本以为会得到应有的一切,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田地。
可若是再让她重新回到五年前,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伊初的耳坠子丢在爹爹的书房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娴宁强打起精神来。
她还没输。只要她还在三皇子府邸,只要徐诚之从外面回来,就一定会想起自己。
只要她能将徐诚之留在自己身边,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娴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徐诚之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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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
一辆被射得如同刺猬的王府马车远远出现在宣德门外。
徐澜之撩开帘子看了看,回身对婉初嘱咐道:“等会儿进了宫,我去见面父皇。到时候,你就去贤妃娘娘宫里。”
婉初急急拉住徐澜之的袖子,满眼担心:“澜之,你三皇兄他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在皇宫里也有后手。你要千万小心。”
徐澜之点头,指了指婉初怀里藏着的瓷瓶,又低声交代:“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去冷宫。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两人说着,马车便到了宣德门外。
徐澜之默默抽出长剑,深吸一口气。
上次张秉文中毒,他背着张秉文硬闯禁宫,就是先和守门将领打了一架,硬生生地逼着这守门将领开了城门,这才闯了进去。
这次想要再进禁宫,只怕也要和上次一般了。
徐澜之握紧了剑柄,默默运气。他用剑柄撩开帘子,就见守门将领一个个都武装整齐,带着头盔,身穿软甲,握着长刀,如门神一般站定在宫门前。
徐澜之眯了眯眼,这般阵仗,难道上次被他揍怕了?
见被射成刺猬的王府马车停在城门外,车帘一掀,一个俊朗少年轻轻跃下,落在雪地里,那禁卫军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徐澜之不敢掉以轻心,他‘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准备迎战。
可叫徐澜之意外的是,那禁卫军首竟然神色肃穆地看着徐澜之,半晌没有拔刀。
徐澜之皱起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禁卫军首。
谁知,禁卫军首抬手一挥,身后的禁宫守卫齐刷刷地收了对准徐澜之和马车的长刀。
数名守卫行至禁宫大门,奋力推动,厚重的宫门才缓缓而动。伴随着‘吱呀呀’的声响,似有陈年的积尘簌簌而落,门轴与门臼间的摩擦,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婉初忍不住轻轻掀开车帘,就见宫门缓缓打开,守卫们笔直地站在宫门两侧,肃穆庄严。
徐澜之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听那禁卫军首在一旁说道:“七殿下,今夜圣上在瑞景殿宴请朝中重臣。”
那禁卫军首微微侧头,淡淡地道:“圣上今日龙心大悦,朝中重臣一个都没有出来呢。”
徐澜之两眼渐渐变得了然清明。他收起长剑,向禁卫军首一抱拳:“多谢将军提醒。”
言毕,袍袖一挥,令马夫退下。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跨于马背之上。
长鞭凌空一甩,清脆声响划破长空,胯下骏马吃痛,长嘶一声,蹄下生风,如离弦之箭,带着马车径自从城门疾驰而入,唯留一路烟尘滚滚。
没多久,又一辆华丽马车急急朝禁宫方向奔来。马车尚未停稳,徐诚之便心急如焚地从车上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