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尝了一口便确定,眼前这位姑娘果然是故人。
“我的故事很无趣,开头也很俗套,二十多年前,我年轻貌美,鬓发还不曾染上风霜,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群人追捧。那时候,有好事者给我起了一个名号,赞我是江湖第一美人。”
楚留香在外行走时,听到许多人提及这位绝代红颜,但凡见过其真容之人,尽皆念念不忘,遥想任夫人当年风姿,不禁心驰神往。
“我那时想法浅薄,不知道命运虽然赠予我绝顶美貌,却残忍地剥夺了我幸福的权利。”
楚留香:“发生了何事?”
秋灵素:“我的名声太响,风头太劲,常常引得那些同样姿容不俗的女人嫉妒,而在这些人当中,偏偏藏着一个心如蛇蝎,辣手无情的毒妇!”
楚留香:“我猜,她一定对你做了非常残忍的事。”
秋灵素:“不错,你永远想象不到,那个女人究竟有多恶毒,她趁我临盆之际,精力不济,陷入昏迷,使计支开护卫,偷走了呱呱落地的婴儿。”
楚留香心中一惊,侧首去看顾白月的反应,只见她眉眼平静无波,眸子却一片盈盈水色,玉白洁净的脸颊一半隐在阴影里。
他心中一动,“那个婴孩是男是女?”
秋灵素:“是男婴。”
楚留香:“恕我冒昧,夫人既说自己当时已经昏迷,又怎知那个婴儿一定是男孩?”
这是秋灵素心中最惨痛之事,每每提及不亚于再遭火焚,她以手覆面,即便隔着黑色纱巾,也能够让人清楚地感知到,秋灵素的绝望与崩溃,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因孩子丢失之后,我悲痛欲绝,求了许多人帮忙搜寻我孩儿踪迹,那女人或许是疲于奔命,自顾不暇,竟然,竟然折返回来……”
楚留香的心提了起来,为那命途多舛的小小婴儿担忧,那人既然冷酷到能对一个弱质小儿下手,只怕绝不会忽然良心发现,将孩子主动还回去。
他不听也知道,孩子凶多吉少……
秋灵素泪如雨下,“那个女人陷入包围圈,为了毁我心智,当着我的面,朝襁褓中的小孩子狠狠拍了一掌!”
楚留香长长叹息。
秋灵素泣不成声,许久之后才继续道:“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脆弱得像一张纸,又能够承受多大力气?何况,何况这一掌凌厉无比,孩子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当场变成一滩肉泥……”
人间悲剧,不外如是。
顾白月伸手,轻轻在秋灵素背上拍了拍,助她平复气息,“夫人,节哀顺变。”
秋灵素抬眸看向顾白月,千言万语,也只汇聚成一句:“多谢……”
楚留香也看向顾白月,“那么,阿绿,你又是怎么知道,任夫人曾经历过丧子之痛呢?”
顾白月已想好说辞,“你知道的,我懂些岐黄之术,任夫人当年产子之时,孩子怕是尚未足月,事后也未得到妥善护理,所以落下了一些病症。”
秋灵素配合地点头,“是,你诊断得很对。”
不错,医术高明的大夫,确实可以一眼看出,妇人是否生儿育女。
顾白月又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那佛母图,看起来已经褪色卷边,旁边还题了一首悼亡词,落款的日期便是二十年五前。”
楚留香凝目看去,佛母图的左下角果然有一阙小词,末尾写了一个小小的“素”字。
秋灵素的目光在顾白月身上绕了一圈,继而看向楚留香,“你既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应当明白,我早已生无可恋,心存死志,若要我帮你解惑,你也须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帮我找到我那可怜的孩儿,将他的尸骨带回来,免他死后还要在外漂泊,生生世世,尝遍孤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饶是楚留香也感到棘手,“您还未曾说明,那对孩子下毒手的女人是谁。”
秋灵素深吸一口气:“那是一个恐怖的魔鬼,世人叫她——石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