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时争吵后的第三天,沈慕兮死了。
死不瞑目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层层杂草外,顾时抱着他小青梅苏柳溪离开的背影以及苏柳溪看过来那挑衅的眼神。
仅仅只差三步。
他就能发现她残缺的尸体。
她满身的血污,沿着脖子上的刀痕流出来的血还是鲜红的,尸体甚至还有余温。
可是,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受惊过度的苏柳溪。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边的事物。
走得那么决绝果断。
仿佛天地间,除了他的苏柳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的脚步。
哪怕
她是因为去见苏柳溪才落入匪窝被贼匪凌辱虐杀而死。
杂草从外,追风领着一队人马紧随其后,“爷,还要搜山吗?”
“人已经找到了,把剩下的人都撤走,去寻最好的大夫前来。”
哪怕隔着层层半人高的杂草,沈慕兮还是听出了男人声音里蕴含的焦躁。
与在她面前时候的云淡风轻,截然不同。
“是。”
伴随着追风恭敬的应答。
浩浩荡荡一行人迅速下了山。
天地间恢复了宁静,只剩死不瞑目的沈慕兮。
也许是因为她心中的不甘太过浓烈。
她出窍的魂体没有立刻消散。
而是晃晃悠悠飘荡在半空。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起了厚厚的云层。
绵密的雨水滴滴哒哒往下落。
沈慕兮亲眼看着自己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了惨白外翻的血肉。
哪怕做了鬼,在看到自己尸体这副惨状,她还是能感觉到死前被生生剥去脸皮、敲碎指骨、挖掉膝盖骨时候那几乎让她窒息的极致痛楚。
明明她已经做了鬼,不应该再有做人时候的七情六欲。
可是她还是感觉到眼眶发酸胀痛,似是有泪意喷薄而出。
胸口锁着一团不散的憋屈怨气,更是让她想到了三天前与顾时的最后一场争吵。
那一天,官复原职、成功袭爵的顾时破天荒地在白天去了她的院子。
两人因为苏柳溪母女的去处,而产生了相左的意见——
“虞夫人到底也是嫁过人,至今已在荣郡王府居住三月有余。
纵然她的夫婿获罪身亡,她还有被贬谪回老家的婆家,眼下虞府剩下的人都准备返乡,她依旧带着女儿住在郡王府,只怕对她的名声有碍。”
沈慕兮苦口婆心地劝说,希望顾时可以改变主意。
虞夫人,就是苏柳溪。
三个月前,她跟筱筱在丹阳被接回来的时候,苏柳溪已经带着女儿住在了荣郡王府。
在苏柳溪手上吃过亏,沈慕兮已经很努力地不与苏柳溪母女接触。
可耐不住府上下人为了讨好苏柳溪母女,不断给她们母女送机会。
苏柳溪母女不过进府短短三个月,筱筱已经遇险了好几次。
不是差点从假山摔下来,就是失足掉到水里去,最严重的一次,筱筱被骗出郡王府,差点被拐卖。
偏偏,每次筱筱遇险,她们母女总有不在现场的人证。
顾时总是不咸不淡地来一句“筱筱这不是没事吗?”
之后,不了了之。
为了保护女儿,她不得不壮着胆子去找老夫人,可是得到的却是老夫人的一句“小人之心看什么都像小人”。
然后,就有了三天前,顾时来找她告诉她以后要与苏柳溪母女和平相处的事情。
女儿的安全大于一切,她不得不放下对顾时的怨怼,耐着性子跟顾时分析利弊,所有出发点,都是为了苏柳溪的名节着想。
孩子是每一个母亲的底线。
可她的底线如今却因为荣郡王府对苏柳溪母女的纵容一降再降
能够这么冷静地为苏柳溪母女着想,她觉得她已经够忍气吞声,以德报怨了。
奈何顾时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心意已决,母亲也已经答应了,告诉你此事只是通知。
她们孤儿寡母的,跟虞府的人回去那偏僻的乡下地方,能过什么好日子?
你莫要这般小家子气,看谁都不顺眼。
思想骯脏的人,看什么都骯脏。”
说来讽刺,这是回来荣郡王府以后,顾时对沈慕兮说话最多的一次。
纵然如此,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心疼顾时的过往,心疼她的筱筱,害怕筱筱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所以,她强忍心头酸涩,耐着性子跟顾时解释,“虞夫人终究是身份不合适”
提起身份,顾时冷笑一声。
“沈慕兮,普天之下,就你最没资格提身份,你是什么来历,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就这么说吧,你若是容不下溪苏姑娘,你可以自己另辟府邸居住,这样就眼不见为净了。”
明明他说话时候,嘴角挂着笑,语气也极为平静。
可她分明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在这一刻,他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脸上。
脸颊是滚烫的,心里却寒凉一片。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