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大柳村笼上了一层月纱。
借着星月光亮,姜丰年端着水盆布巾,擦洗马车上的血迹。
待吴大夫缝合好了,肚子里也咕咕叫了两轮,冯氏看他一脸疲色,就留下他来一起用饭。
老人家年岁大了,肠胃和牙口都不大好。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碗底抹点猪油,再撒些葱花虾皮、咸菜丝,卧个鸡蛋,便能吃得开胃。
借着给他煮面的间隙,冯氏把熬好的阿胶参粥,一并拿给了萧兰衣。
因着萧兰衣出事,乡亲们都牵肠挂肚,村子里也有了难得的安静。
平日里,趁着还未入冬,大伙用过晚饭,都会披上小袄,抓上两把炒瓜子,走出家门唠唠闲嗑。
可眼下,家家户户虽亮着油灯,但除了村口大黄偶叫几声,再也没有旁的动静。
冯氏送走了吴大夫后,就顺道去了仙泉居看一眼。
客人们同往常一样,有着引儿招呼,不管是泡汤泉的,还是饮茶用饭的,都是一派和谐。
冯氏交代几句,便端上了份点心,送去那报信夫妇的房中。
这两口子神色谨慎,起身道谢后,就旁敲侧击了萧兰衣的伤情。
见冯氏只摇头叹气,他俩神情立马有了轻松,用了两块点心,又再三谢了几声。
冯氏看稳住了这二人,脸上假意笑笑,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这一宿,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
翌日早上,天边才起了点亮光。
姜丰泽眼下顶着乌青,坐在炕上,盯着正在磨牙的萧兰衣。
想着好兄弟至今未醒,怕是生死难料,丰泽一晚都没能合眼,现下更是满脸消沉,如丧考妣。
只是他好像忘了一点……
这昏迷之人……怎么还会磨牙呢……
等全家差不多都醒了,冯氏出屋抱柴,李七巧洗米煮饭,丰年和丰虎边扫院子,边商量着今日施粥安排。
小丰苗拎着糯宝的小尿壶,刚去倒洗干净,就听到西屋有动静,忙跑进来想瞅一眼。
一入西炕,便见萧兰衣正微张嘴巴,磨了两下后槽牙,还蹦出一句梦话。
“这衣裳才二百两?掌柜的,买!”
不愧是公子哥,连说个梦话都这么豪气。
丰苗眼睛一瞪,晃了两下丰泽胳膊,就跑出去大喊,“三哥你听!”
“娘,萧兰衣他要醒了,他要醒了!”
冯氏吓了一跳,怀里的柴掉了满地。
她箭飞似的冲进屋,看见萧兰衣没睁眼,松了口气,又拍了丰苗一下。
“你这孩子,从哪看出萧公子醒了,没看他还一动不动吗,可别胡说。”
姜丰泽也惊觉起身,慢半拍道,“什么,他醒了吗,我看没有啊。”
“三哥,你啥耳朵,没听他都在梦里买衣裳了吗。”小丰苗不服气,“会说梦话肯定是要醒了,娘,不信咱就一起等着看!”
“娘,你说昏着的人,也会磨牙说梦话吗?”姜丰泽跟着起了疑心。
冯氏嗓子卡壳,眼看萧兰衣要露馅,扯了个谎糊弄过去。
“你们还小懂个啥,娘以前有个舅奶,摔了脑袋躺炕上二十年,一天没醒,照样不耽误她打呼放屁还骂老头呢。”冯氏故意撇嘴。
“啊,是这样啊!”姜丰泽垂下脑袋,又失落起来。
丰苗却是不信,正想重新溜上炕试探,冯氏可不给他机会,扽着他后脖子,就给踢出家门。
“还有半个时辰,学堂才开课,趁这会子,帮娘把鸡蛋捡了,鸭草剁了。”
“再去门口捡些小柴,把东、西厢房的炕都烧热,不干完别进来吃饭!”冯氏叉着腰,有的是法子治他。
丰苗一听,小脸皱巴起来,顿时变成苦瓜。
丰泽索性就出来,帮弟弟一块干活,也好过在屋里闲着,胡思乱想。
没过多久,村长家的鸡打过三遍鸣了,乡亲们都陆续烧炕弄饭。
看到姜家大门开着,有几个饭没吃完,就端着大葱蘸酱,前来问问萧兰衣如何。
“一晚上了,萧公子醒了没?”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还没醒?那还有没有气?”
乡亲们说话直白,但心里的担心,都是实打实的。
冯氏扯下围裙,擦了擦手,一一回话道,“唉,人还是那样,一直没睁过眼,也不知后面能不能醒,但性命应是无碍,大伙快回去吃饭吧。”
村长他们一听,都忍不住直叹气。
不知哪个嚼多了大葱的,这会儿一哈气,味道太大,熏得大伙也待不住,就都尽快回家了。
这时,冯氏余光看见,昨个儿报信的那对夫妇,也正站在不远处,偷偷盯着这边。
这两口子眼下,也是乌青一片,显然也是一宿没歇息好。
见冯氏看向他们,二人收起眼底的犀利,换上笑面迎人。
冯氏也笑笑,上前客套道,“可是我仙泉居招待不周,看你俩这样子,昨夜像是没咋睡好啊。”
那二人一听,暗暗拽了拽衣角。
其中的男人露出憨笑,“哪里,哪里的话,明明是我们这些大老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