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云起同江逸说的,他之所以快马加鞭赶到东昌,不是为了救朱棣,而是为了帮盛镛。他要帮盛镛创造一个对朱棣手下留情的机会。
苏云起从不怀疑江逸的话,比如盛镛的结局,比如朱棣不会有事。所以,对于这件事,正好是盛镛的机遇。
事情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江家人心情忐忑得地等了几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云起就带着人回来了。
江逸拉着人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发现除了臭了点脏了点胡子长了点之外,似乎连根头发都没掉,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事情办得怎么样?”各自安歇之后,江逸才想起来打听正事。
苏云点头,“很顺利。”
“盛将军他……有没有生你的气?”江逸试探性的问。
苏云起平躺下,把江逸放到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回道:“我同将军说了,他不是迂腐之人,否则这次也不会顺势而为。”
江逸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世子什么时候走的?”苏云起问道。
“你们走了之后,没过多久他也走了,哎,真不知道他那样弱的身体能不能经得起如此颠簸。”
江逸虽担心,却也理解。当时朱棣情况危急,越是那样的关口越需要朱高炽坐镇北平。
苏云起拍拍他的背,安抚道:“现在没事了,睡会儿吧。”
江逸点了点脑袋,偎进苏云起怀里,几个呼吸的工夫,竟然就睡了过去。
苏云起拿带茧的指肚,轻轻描摹着江逸眼下的乌青,心微微发疼——想来这几天,他也担心坏了。
等到江家缓过劲儿来的时候,猛地发现,竟然快要过年了。
村民们已经开始欢欢喜喜地赶集、办年货、买花布做新衣服。
针线坊和采石坊在腊八之前就停工了,大伙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就盼着过个好年。
媒人送来袁绣娘的闺名和生辰,江池宴托人合了八字,算出几个适宜嫁娶的日子。
袁家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正是来年秋后,天气不冷不热,蔬菜瓜果也充足,最是适宜。
到此时两家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云舒成了袁家的准女婿,年根儿底下要去丈人家送年礼。
江家对这桩婚事满意,云舒也着实喜爱袁绣娘,因此在礼品的准备上就花了许多心思。
竹兰小景的石雕一对,五彩石一盒;上好的红枣一筐、麻山药一篓,还有江逸做的各种小吃整整装了一食盒——这个指明了给袁绣娘母女做零嘴。
此外还在纯种的大白鸭十只,贴了秋膘的灰兔十只,狐狸皮子六张,刷着红漆的枣木妆匣两个——这个是云舒请教了谭小山之后亲手做的。
礼品是江池宴和苏白生商量着备下的,有过年的用度,有给袁家走人情的,也有单给袁绣娘的,十分周到得宜。
云舒心里踏实又感动,结结实实地给两位长辈磕头谢礼。
临行前,苏白生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匣子,丢给云舒,只说让他交给城南一个姓廖的人家。
云舒恭敬地抱在怀里,一句都没有多问,也没有好奇地打开,而是把匣子带在身边小心地护着。
随行的有大海和二牛,这两个人功夫好,在应天也有些人脉,是以不用太过担心。
苏白生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面上神色不定。
江池宴轻叹一声,安慰道:“想送就送,做什么要如此思索再三?”
“我才不想送他。”苏白生故意冷着一张精致的脸,说着心口不一的话,“我只是觉得……以前他送我那么多东西,如果我不还些什么的话,好像欠他似的。”
江池宴看着别扭又心软的爱人,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从广昌到应天,若走官道少说得一个来月,为了能及时赶回家过年,云舒三人一路翻山越岭、穿林过河,专挑着近路走。
如此,竟然十日就到了。
且不说袁家看到那些简单却周到的年礼后怎样欣慰,单说大太监廖青,原本都脱了外衫准备歇下了,可听说匣子是从广昌送来的以后,又毫不迟疑地把衣服穿起来,由宫墙边上的角门进了皇宫。
建文帝打开木匣,把里面上等的五彩石拿出来一颗颗细细地摩挲,脸上的线条愈加柔和。
“小生心里到底是有朕的。”朱允炆轻声呢喃,似是自言自语。
廖青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苏先生的意思陛下应该明白,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
“闭嘴罢!”建文帝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看着那堆价值不菲的石头,不满地说,“小生给的东西,朕要自己留着。”
“陛下——”
“不早了,朕累了,你也去安歇吧。”
“奴婢告退。”廖青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躬身退下。
学堂一直开到腊月二十二,冬日里清闲,孩子们就趁着这个工夫能扎扎实实地学些东西。
把孩子们放养了一年的家长们别管远近,全在放假这天出现了,都是来送礼的。
苏白生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应付这些,干脆推给了江逸,他自己则拉着江池宴到河边躲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