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层黑色幕布,任知节皱着眉,说道:“那只送信来的信鸽不太对,太干净,也太肥了。”
那只信鸽侍从她旁边飞到李倓手上的,她当时瞟了一眼,只觉得这只鸽子伙食肯定不错,养得油光水滑的,炖汤红烧似乎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之后听李倓说,这是他于逻些城培植的亲信寄来的传书,便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天色暗下来,冷风挟裹着空气中的灰尘吹了她一脸,她才反应过来。
洪济城虽隶属于吐蕃,却与都城逻些城相隔甚远,反而更靠近大唐陇右地区一些。她从鄯州出发,一路急行,抵达洪济城下时尚且灰头土脸,更别说是一只从逻些城飞出的鸽子。更何况,如今正是四月暮春,逻些城一带仍是严寒,高原上冰雪新融,难以觅食。
那鸽子若是真从逻些城飞来,必定不是这样又肥又干净,仿佛下一刻拔了毛就可以下锅煮。
李倓之前因事涉长姐,难免失去平时沉稳,但他自幼聪颖,又得钧天君李守礼悉心指导,才智过人,任知节只说了一句话,他便立即明白了。
那只鸽子并不是从逻些城飞来的。
他被他培植出来的亲信背叛了。
他沉默不语,寒风挂得他杏色衣衫猎猎作响,他微微垂下头,眼睫将瞳仁遮盖其中,在下眼睑上方投射出一道阴影,看不清眼睛。
任知节只道他受不了部下背叛,便驱马走近他几步,拍了拍他肩膀,道:“人生总有无法逃离的两件事,一是噩梦,二是背叛。活得一条命,回去自然能将那人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她当年从本能寺大火中醒来,隔着火焰与呛人的青烟与明智光秀对视,只要一扬手,手中银枪便能冲破火焰,刺进对方喉咙,然而那个平时对她关怀备至如今却狠心放火的人却噙着满眶眼泪笑着说爱她。
她只犹豫了片刻,明智光秀便笑着踏入火中,带着一身火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明智光秀虽然送了她一条爱情线,却让她尝到了被烈火灼身的滋味。
说来,这也是背叛吧,可这个同样被烈焰焚烧至灰烬的人却没有给她报仇的机会。
她想着过往,心中有些黯然,而此时李倓,冷声道:“恐怕对方不留这条命给我了。”
任知节抬头望向他,却见他已经抬起了眼帘,一双漆黑瞳仁之中皆是森冷杀意,而同时,任知节已经直觉一般嗅到了兵器上的铁锈味。她猛地转过身,发现山头之下火光熊熊,夜幕之中,数百身着铠甲的士兵慢慢从山下爬上,将她与李倓包围在这孤零零的山头。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火光在她瞳仁上不断跃动,身后的傲雪贪狼枪沾染着寒意的枪刃隐隐作响,青海骢在凛冽的战意之中焦躁而兴奋地刨着前蹄。
那个意图打破僵局,迅速开战的计划确实存在,只是计划中的那枚石子不是李沁,而是李倓。
任知节咬咬牙,朝李倓喊道:“快回洪济城!”说完,她一抖缰绳,当先往洪济城方向冲去,围在那个方向的士兵全然无惧,手中长/兵高高挥起刺向青海骢,她抽出傲雪贪狼枪,横枪迎向对方长/兵,手臂用力朝上,便将那些兵器尽数从士兵手中挑飞。
青海骢悍勇无比,长嘶一声,抬脚便踢在拦路士兵胸口,在包围圈中撕出一个小口。
此时李倓策马而至,他一手握着缰绳,朝任知节喊道:“你快先走,我断后!”
“断后我才是专业的!”任知节朗笑一声,手中银枪挑起一个士兵远远扔出,然后抬手一枪/刺在李倓坐骑的马臀上,那匹马不比青海骢一般悍勇无畏,当即急急叫了一声,便撒开前蹄往前疾跑。
李倓想勒住马匹,然而马受了惊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安抚下来的,他一边扯着缰绳,一边回头看,他双眼圆睁,眼中迸出血丝,望着那正与士兵们缠斗的任知节,撕心裂肺一声大喝:“任知节!”
任知节立于马上挥出一个战八方,枪刃所过在黑夜中擦出刺目银光,银光闪过,皆带出冲天的血花。那些士兵们见她如此骁勇,又看李倓逃走,也不欲与她多加缠斗,而是一边朝前行军,一边命令马弓手射箭。
任知节吃过马弓手的亏,见状便一抖缰绳,冲出战圈,一边往洪济城冲,一边侧身用银枪将箭矢打落。
然而此番埋伏李倓,对方是做了十成十准备,马弓手皆为训练有素之人,她一人一骑,并不能打尽所有箭矢,劲风将她头发吹得纷乱,散乱的发丝贴在眼角,模糊了她的视野。眼角李倓柱间落入弓箭射程内,她咬咬牙,弯下身子,将脸埋在青海骢的鬃毛中,低声说:“你速度快,背上没了我跑得更快,你往前跑,跑回去,别管我。反正我读了档又是一条好汉。”
说着,她一□□在青海骢马臀上,青海骢受了疼,长嘶一声,跑得更快。她在从颠簸的马背上抬起身,侧身将一支射到她后背的箭矢击落,然后踏在马镫上的脚一用力,从青海骢背上跃起,另一角踏在马鞍上,向前跃出老远,李倓见状也伸出手,拉住了她,她顺势往上一番,飞身坐到了李倓身后。
而此时,青海骢已经从他们身边奔过,朝洪济城奔去。
李倓见她上了自己的坐骑,安心不少,他用力一挥马鞭,道:“你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