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九川跨进门。
“你别和他们计较,他们年纪小不懂事。”
想来刚刚贺年后面那句应该是冲陆九川去的。
洛千予看了一眼陆九川,这句话说得有点下头,她不爽,没说话。
陆九川在她身边坐下。
她看见陆九川的手握出青筋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低沉着嗓音说:
“贺年、贺岁的爸爸,是我的战友。”
“我们一起出保密任务,回国时,他被俘虏了。”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几乎一字一顿。
洛千予扭头看向他,感觉他的双眼很空洞,像无底的深渊。
双手仍在不停握紧又松开。
“别说了,陆九川,我懂。”
陆九川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是我,亲手,射杀了他!”
他的右手开始低频率地高速颤抖。
短短几个字,无比残酷,在洛千予脑子里炸开。
这是ptsd,战后应激创伤综合症,她在第一次爆头的时候也有过。
她也见过很多人挺不过去,变疯魔,失去人性。
但陆九川和她见过的情况又都不一样,她们对面的是敌人,是你死我亡。
而陆九川的对面,是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兄弟。
她握住陆九川的右手,站到他跟前,一手揽过他的头。
腰腹间传来男人压抑而低沉的呜咽,低沉的几不可闻,却能让闻者落泪。
只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呜咽声消失了。
陆九川的低垂着头,嘶哑着声音说: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不后悔!如果换我被俘虏,他也会做和我一样的事。”
“互相照顾妻儿老小,是我们所有人出任务前宣誓的其中一条。”
“对不起!让你因此受委屈,其实我应该在登记前跟你说清楚,可我说不出口。”
“我错得离谱,如果你想离婚,我什么补偿都愿意给。”
洛千予松开握住他的手,退后两步坐在椅子上。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洛千予霸道的说:
“喜酒都还在准备,你就跟我提离婚?让我面子放哪放?要提也是我来提吧?”
“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捡了两个孩子,实在过不下去再离不迟。”
都说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她心疼了,幸不幸还不知道,所以并没有把话说死。
陆九川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抬起头看她。
眼眶红红的,眼里氲氤了一层雾。
洛千予别过头,避开和他对视:
“我问你,贺年、贺岁的家人和亲妈呢?”
他的声音恢了往日的清冷:
“我开始只是按月给他们家里寄钱,后来听说他们爷爷重病离世,奶奶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跟着去了。”
“我去到他们家,发现他们已经跟着亲妈改嫁。”
“找到他们时,那个女人正想淹死才几个月大的贺岁,贺年当时才两岁多,吓得直哭。”
“我战友只陪过贺年几天,对贺岁的到来完全不知道就牺牲了,我必须照顾他们。”
“所以,当天我就办了领养他们的手续。”
洛千予听了想骂娘,不能理解这种母亲。
她前世也是个被丢弃的孩子,被一个怪老头捡走养大,可惨了。
“行吧,我知道了。”
“我能不能做个称职的后妈,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尽量跟他们和睦相处吧。”
她已经琢磨开,怪老头对她的散养模式能不能套用?
想到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又打消了念头。
她晃了晃脑袋,却又撞进陆九川诧异的眼神里。
“大哥大嫂,准备出去迎客了。”
陆思曼清脆的声音从外面远远地传来。
陆九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立在她面前,站得笔直。
“洛千予同志,我向你承诺,娶了你,我当牛作马甘之如饴,我会护你一辈子。”
洛千予看着他刚毅冷硬的脸,回道:
“陆九川同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婚姻同样适用。”
他重重地点头:
“明白。”
洛千予眼睛笑成月牙。
外面又响起陆思曼的催促声。
两人并排走了出去,陆思曼笑着调侃:
“大哥,你和大嫂感情真好啊,回了房就不愿意出来。”
陆九川大步走了。
陆思曼又挽上洛千予的手臂:
“大嫂,你别看我哥闷不吭声,他这是害羞了,你看他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呢。”
洛千予跟着陆思曼在他背后笑出了声。
他的步子跨得更大了。
可是,院子只有这么大,他也跑不远,在院门处又停下脚步。
洛千予脸上挂着笑容,走到他身边在站定,还故意逗他:
“你的耳尖还在红诶。”
惹得陆九川耳尖的那抹红,又染上了脖子。
十桌的酒席还真不少,院子里摆不下,院子外的空地上摆了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