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林淳欢咬紧了唇,整个兴庆宫都因为她的话而鸦雀无声,“您从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母后尚且出生世家大族,都能被世道逼得几乎没了活路,平常女子的处境可想而知,您,就不想帮帮她们吗?”
看到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动容。
林淳欢刚想乘胜追击,太后却直接摆了摆手,“不急不急,你……你先去歇着吧,哀家得想想,得好好想想!”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林淳欢即便是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说,这会儿也只能闭嘴退下。
走出太后的寝殿,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看得候在外头的皇帝一阵轻笑,“如何,朕早就与你说了,母后绝不会轻易同意。”
“可母后也并未拒绝啊。”
林淳欢有些不服气。
其实要开办女学的想法,前几日她就已经跟皇帝提过,对于这件事,皇帝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或同意,只是告诉她,就算是太后也不会同意。
在林淳欢心里,太后是那样豁达智慧的一位老人,开办女学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功在千秋,太后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二人打了一个赌。
皇帝开了口,此事只要林淳欢说服了太后,他便同意。
但林淳欢也真的没有想到,她真的跟太后说了之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或者说,没有结果。
看到皇帝脸上的笑意,林淳欢一下丧了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先生,臣妾不明白。”
“欢儿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
皇帝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林淳欢的脸颊,这段时日得了太医的嘱咐,不得侍寝,这会儿两人堪堪靠近。
哪怕只是摸了摸脸颊,皇帝也忍不住心猿意马,直到被林淳欢瞪了一眼才轻咳着掩饰尴尬。
“有句话你说得没错,母后是过着苦日子活过来的,她当然明白这世道女子的生存有多艰难,这还是在母后出生世家,满腹学识,眼界高远的前提下,尚且生不如死,你说的那些,母后都能明白。”
“既然如此,母后为何……”
“可就是因为母后出生世家,她不仅明白平常女子的艰难,更明白达官显贵对于父权的维护!”
没让林淳欢将话说完,皇帝已经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话头截住,“朕且问你,你想要开办女学,是想让那些女子们学些什么呢?”
“自然是……”
话没能说出口,林淳欢沉默了下来,对于这个,她的确也没有想好,只是有一个念头,想要尝试一下罢了。
但皇帝却将她的话接了过去,“若是女红刺绣,三从四德,膳食烹饪,那没关系,即便是你不办这女学,也有的是人教。”
“臣妾要办的女学,自然不是学这些!”
“那学什么?策论?四书五经?是经商之道还是治国之道,亦或是圣人学说?”皇帝神情严肃,双手负在身后,挺拔威严的模样让林淳欢止不住愣神,“若是学这些,学来做什么?科考?”
“做官吗?”
挑不出瑕疵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红,林淳欢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难道不可以吗?难道女人就不能做官?”
“若真是让女子参加科考,未必就会比男人差!”
“朕当然相信。”
说了半天,皇帝也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可那些已经将权力握在手心里几百年上千年的男人们,他们会愿意吗?”
“他们用了无比漫长的岁月,才将女子困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用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压抑着女子的才能与本性,现在来了一个你,二话不说就要将这些东西统统掀翻,欢儿,你想过后果吗?”
这一次的谈话,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当然实际上只有林淳欢一人不欢,皇帝只是无奈,又不舍得对她说重话,就连被关在门外也只能苦笑着回到自己的未央宫去。
其实皇帝说的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明白,林淳欢深吸了一口气,她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像于惠儿这样的人。
除了出嫁之外,竟然寻不到一道可以报国的门。
所以总想要试一试……即便这样的尝试在旁人看来可能很傻,但谁知道呢?说不定有哪一次,就成了呢!
太后说要想一想,可那日之后,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好几次林淳欢想将话题往这上头引,也被有意无意的打断。
彩环端来小米粥,有些愁眉苦脸的打着手语,‘小姐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事!’
‘您都瘦了!’
虽然彩环说不出话来,但从她手语的力度里,林淳欢都能感觉到她的语气,笑着将彩环拉到了身边来,“你老实交代,这些话,是可儿让你说的吧。”
彩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还是小姐聪明,不过小姐,你真的该好好吃一点东西!’
“说起可儿,她最近好像很忙啊,今日用过早膳后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人上哪儿去了?”
说起这个,彩环一下就来劲儿来,连规矩都顾不得,一屁股坐在了林淳欢身边,好在林淳欢对此也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