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念天生记忆出色,因而即使是半路出家,但数月之后,她的功夫突飞猛进,竟勉强能和赵瑛打成平手,什么招式都过目不忘,如同照镜子般即学即会,惹得赵瑛嫉妒不已。渐渐的,谢少离也不再那么排斥她,偶然间看她的眼神还会有微微的赞许之意。
谢少离冷虽冷了些,但脾气不坏,唯独在别人拿他和林思念的感情说事时,他万年不变的脸上才会浮出几分薄怒来。
初秋的午后,林思念偶然间经过谢府后院,远远的便听见赵瑛嬉笑着对谢少离说:“……你爹真的要你娶她?哼,三姓家奴之女,说不定他跟他爹一样毫无节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赵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鄙夷和不屑。
谢少离不耐的说了句什么,赵瑛听了笑容一僵,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担心你将来后院起火,悔之晚矣!”
谢少离站起身,无比清晰地说了句:“我不会娶她。”
林思念听了,觉得耳膜如被重锤击中,一阵嗡嗡作响。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的转身离去。
那段时间,谢允和妻子杨氏闹了矛盾,双方冷战了许久,整个王府一片死气沉沉。谢少离受父母感情的影响,夜里失眠得厉害,白天起来总是没有什么精神,林思念知道后,便特意为他配了一剂安神助眠的香料,打算趁着练功的时候送给他。
第二日一大早,林思念便怀揣着香囊赶到了校场。赵瑛和谢少离已经在过招了,见到她笑眯眯的跑过来,赵瑛侧身躲过谢少离的一剑,朝林思念抬抬下巴,打趣道:“少离兄,小表嫂来了。”
谢少离最听不得别人打趣他与林思念的关系,这是他触不得的逆鳞,当即下手越发快狠,三剑便将赵瑛挑翻在地,然后回剑入鞘,扭头就走。
赵瑛拍拍身上的尘土,笑得越发张狂起来。
林思念一直追到了藕池的廊桥上,谢少离才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那是个天高云淡的秋日,藕荷残败,落叶金黄。谢少离看着她手中那个刺绣精美的香囊,并不伸手去接,眉头皱了皱,问道:“这是什么。”
“香囊,内有干制的丁香、白兰花、水仙,还有几味碾碎的草药,都是能安眠宁神的。”林思念很坦诚的望着他,笑道:“离哥哥将它放在枕边,夜里便可睡得安稳。”
听到那声‘离哥哥’,谢少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冷淡的转身:“我不需要。”
“为什么?”林思念追了上去,仍尝试着说服他:“你先试试,真的很管用的……”
谢少离揉了揉眉心,见林思念穷追不舍,他亦有些动怒,回过身一把甩开林思念的手,加重语气怒道:“不需要便是不需要!”
那是林思念第一次见谢少离发怒,一个不稳,手中鼓囊囊的香囊被谢少离一掌打落,于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扑通一声落入了枯荷池中。
林思念惊叫一声,扑倒白玉栏杆上拼命朝池中看去,没由来的,她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仿佛那只孤零零的沉浮在池水中的香囊,便是她那颗被弃如敝履的心。
谢少离望着她趴在栏杆上的瘦小身影,十指紧了又松,琉璃色的眼中拉满血丝,面无表情道:“别再不知廉耻的跟着我了,强求的感情有什么意思。”
这大概是谢少离这辈子说得最恶毒的一句话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没有焦点的,仿佛是要透过林思念说给另一个人听。
可那时的林思念不懂,她热烈真诚,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谢少离是一件‘不知廉耻’的事。她喜欢他,所以愿意竭尽所能的陪伴他,对他好,怎么就不对了呢?
廊桥上,北雁南归,秋风无声,空气中丹桂的清香阵阵,熏得林思念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转过身,嘴角依旧挂着常见的笑意,静静的望着谢少离说:“离哥哥,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谢少离的嘴唇动了动,道歉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两个相隔不过数步,却犹如站在奈何桥的两岸,咫尺天涯。
经香囊一事,谢少离以为可以彻底甩掉这条腻人的小尾巴了。谁知没过两日,林思念又是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出现在谢少离的面前,这下连赵瑛都有些佩服她的忍耐力了。
谢少离却敏感地感觉到,林思念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再跟在他身后离哥哥长、离哥哥短地叫唤。一起练武比剑时,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兴高采烈地为他喝彩,而是静静地站在场外观看。
见她这副模样,谢少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她而去,就好像丢失了一件什么东西似地心神不宁。
两人关系就这样别别扭扭,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一个月后,谢少离和赵瑛约定去城郊猎场中狩猎。
赵瑛刚刚入了猎场,就听得背后两骑马疾驰的马蹄声。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肯定是林思念缠着谢少离跟了进来。
“怎么,林思念你还未入谢府的门,就想着来查岗啦?” 赵瑛嬉笑着朝枣红大马上的林思念喊道:“不过这狩猎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当心别让马拱下去。”
“是我爹让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