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的大婚全京城皆知,但是婚宴却并不十分热闹,许多官宦勋贵人家都是礼到人不到,还有些虽然不能不来,派来的却都是家中的小辈。
其实在桃华看来,这倒也方便。毕竟这是她与沈数两个人的婚礼,只需要真心祝福的宾客,并不稀罕一大群心怀鬼胎的人来旁观。
车辇行到郡王府门口的那条街上,就已经听见鞭炮声在前头响了起来,一直响到车辇停下。桃华的视野完全被盖头遮住,只听外头闹哄哄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直到一只手忽然伸到眼前,她才辨认出喜娘在车外有点发急的声音:“王爷,这,这可不合规矩啊。”搀新娘上车辇下车辇都是她这个喜娘的事,郡王爷怎么抢了一次一又次?
沈数的手固执地伸着,喜娘急得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桃华却笑了出来,伸出手拉住了沈数的手——不合规矩又怎么样呢?细说起来,就连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乃至定下婚约都没有一样是合规矩的,然而这都不要紧,两个人相互扶持走过这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喜娘眼睁睁看着英武的安郡王像捧什么宝贝似的将王妃从车辇上抱了下来,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迸到地上滚三滚了。她是内务府特地挑出来的,熟知皇室子弟们大婚的各种流程,可从来不知道还有把新娘抱下车辇这一条。
外人都说安郡王对王妃的出身并不满意,这当初到底是谁瞎扯的胡话,被她知道非得当面给两个大耳刮子不可——险些误导了她啊!幸好她生性谨慎,不管这位王妃得不得夫婿满意,那也是皇帝下旨赐婚的,所以在蒋家也是恭敬有加,否则得罪了郡王妃,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郡王府长史今日充任司仪,看见郡王爷和郡王妃之间不是牵巾而入,而是直接手拉着手就进来,眼珠子也几乎弹出眼眶之外,连婚仪词儿都慢了一拍。幸好他及时记了起来,才没有失态。
堂中观礼的众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自来新郎牵新娘入堂,都是用一根红巾,两人各牵一头,哪里有这样十指相缠地进来?这难道是西北那边的野礼不成?
这次靖海侯府是靖海侯夫人出面,江家则是江郡马带了长子夫妻前来道贺,算是在座宾客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了。靖海侯夫人先就笑了一声道:“郡王爷与王妃果然是天作之合,无须同心结,自有同心结。”
文氏立刻点头笑道:“侯夫人这话说得极妙。”果然不愧是书香之女,开口便是双关之语。头一个同心结,指的是新郎新娘之间手牵的那条红巾,因红巾中央预先打下一个同心结,所以有此一说,意寓夫妻二人从此永结同心。
第二个同心结,却该念作“同心”结,结字乃是缔结之意。虽然前后都是相同的三个字,但靖海侯夫人却用语气上的不同将其区别,其意是说沈数与桃华并不必手牵系了同心结的红巾,因为二人乃是天赐良缘,自然能够永结同心。
有这两位开口,江郡马又在一边含笑点头,显然是极为赞同的样子,如此一来哪还有不长眼的宾客会说小话,全都纷纷附和起来,无非是说太后与皇帝有眼光,指了一对如此相配的夫妻云云。其中他们中有很多人根本没见过桃华,张口就说相配,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绝了。
即使是皇室子弟娶妇,也是一样要拜天地的,至于高堂这里没有,就冲着皇宫的方向拜一拜。桃华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所谓的夫妻交拜根本不是像她那个时候一样,夫妻俩一起鞠躬还得头碰头,而是女子先拜,男子才答拜,并且一拜就是四次。
等到交拜已毕,桃华被喜娘扶进新房,往喜床上一坐的时候,也觉得有点挺不住了。成亲真是个体力活啊,单说头上顶着个几斤重的东西坐了大半天,就足够把人的脖子压成僵硬的。必须感谢郑姑姑之前对她的训练,不然别说进宫朝贺,她自己的婚礼都要顶不下来了。
“新郎揭盖头啦。”喜娘今儿也挺心累的,好多程序都不合规矩,回了内务府不知怎么交差,好容易熬到最后两项,但愿郡王爷可别再闹什么夭蛾子了。难道说西北那边的婚仪便是如此不讲究?不过——看起来郡王爷对王妃是真的颇为爱重呢。
桃华觉得眼前一亮,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
入目是一片红,沈数身穿大红喜服,手握喜秤,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桃华不自觉地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顿时听见新房里一片笑声:“笑了,笑了——”
喜娘笑盈盈地捧上合卺杯来。这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葫芦,从中剖为两半,中间以红线相络,里头各倒了一点儿酒。
因为有线络着,两只合卺杯之间拉不开太大距离,新郎新娘自然也就几乎是头对头地凑在一起饮酒。喝酒时两人并坐在床边,肩膀相碰,桃华几乎能听到沈数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在耳边低响,于是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连酒饮下去是什么滋味都没品出来。
按说喜房中应该有男家的亲戚女眷来陪坐,但是沈数这里没有,索性就请了靖海侯夫人和文氏进来相陪。这两人自然是不会要闹什么洞房的,见饮过了合卺酒便笑着催道:“王爷去外头饮酒吧,这里有我们呢。”
按规矩,饮过合卺酒后,沈数就该去外头酒宴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