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照怀听了队长的吩咐,急匆匆去寻崇高和德福,可四处寻了一遍,也没看见二人踪影,只好扫兴回到窝棚。结果一回来,就瞧见崇高和德福正在窝棚里呼呼大睡。他一把掀开二人的被子,笑着说道:“你们俩家伙,刚才喊得比谁都响亮,这会儿怎么就蔫了?潘家集的人正四处打听你们,要给你们奖赏嘞!”
“少扯犊子!”德福睡眼惺忪地打了个饱嗝,一股羊膻味直扑照怀面门,“还领啥赏啊,你小子不去举报我们,我们就算烧高香了。”
“那也备不住,恁俩说实话,是在哪里喝的羊肉汤?”照怀小声问道。德福看了崇高一眼,笑着说:“这个,你问老三好了。”
“好你个‘鬼难拿’!”崇高一下子坐起身来,斥责道,“你小子腚沟里咋就夹不住一个热屁呢?这事你咋问起我来了,主意可是你出的啊!”
“哎哎,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你喝一顿免费羊肉汤就算不错了,你好像还不太领情。早知如此,还不如喊上照怀一起去,让你小子眼馋死。”
“好好好,你们不说也行,我这就去向队长和大队长检举,说你们鼓动潘家集民工闹事,要砸县工程指挥部,上级要是调查到我,可别怪兄弟不讲义气。”照怀说着就要往外走。崇高知道照怀爱打小报告,万一他跟队长说漏了嘴,再传到张永福耳朵里,指不定会出啥幺蛾子,连忙说道:“别别别,别啊!”
德福见崇高极力阻止照怀,便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照怀听了很是羡慕,笑着说道:“你们俩没一个是好东西,都不够哥们。”
“三老歪,你要这么说,那就有点不够意思了,俺俩怎么没想着你,来时还给你揣了俩好面馍。”德福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俩白面馒头,在照怀眼前晃了晃说,“你吃不吃?要不吃就扔出去喂狗了。”
“这还差不多。”照怀说着伸手就要去抢。德福说:“哎哎,你急啥,说说那边的情况再吃也不迟。”
“照怀,你快说说,后来是怎么收场的?”崇高问道。照怀笑着说:“眼看民工们就要砸指挥部,忽然又来了一个县领导,说犯人已经被公安抓到了,正在审讯,大家一听就散了呗!哎,那领导说自己叫李崇德,该不会是你家大哥吧!”
“胡扯,我大哥在东北,咋会来这鬼地方?”崇高笑道。德福也说:“全国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再说口音也不对,这咋可能啊?哎,老三,要真是大哥回来就好了。”
“管他谁谁谁,睡觉,睡觉。”照怀说着蒙上了被子,“你们难道不困吗?赶快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嘞!”
三人说着正要脱衣睡觉,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吆喝,且声音由远及近。德福哪能睡得着,连忙出来窝棚看稀奇,原来是张永福领着各队队长过来查夜了。
他站在蒙蒙细雨中,晃动着手电筒说道:“咱河湾大队的民工都听好了,以后做事都要小心点,公社刚开完会,说要严整民工纪律。陈主任讲话说,咱公社的民工自打进工地以来,有的半夜不睡觉,聚众赌博;有的寻衅滋事,酗酒打架;更有甚者是说些下流话,调戏当地妇女;就在刚才,竟然有俩民工跑到公社指挥部,将做饭的王师傅咋呼一顿,且大吃大喝起来,无组织无纪律。这些事咱们大队有没有?要是有,大家要互相监督,敢于揭发;要是没有,要引以为戒。”
“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了!”现成接着说道,“公社马上就要抓典型了,咱队的民工都要注意点,谁也不能给咱老河湾脸上抹黑,一旦发现坏人坏事,要敢于检举揭发,一定要记住了!”
“大队长,我要检举揭发。”照怀坐在被窝里,举着手小声说道。崇高听了,伸手将他按了下去,一边捂上被子,一边说:“老实点,你检举个屁嘞!”
张永福哪里知道窝棚里发生的情况,又说了几句狠话才转身离开。二人走后,德福回到窝棚里,崇高给他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将照怀的裤腰带给解开,将脑袋摁进他裤裆里。照怀猝不及防,弯腰如虾米一般,挣扎着嚎叫不已。
“你举报个屁嘞,叫你小子当叛徒王连举。”德福笑道。崇高笑着说:“你想在鸠山面前出卖我们啊!”
“放开,快放开,哎哟,快憋死我了。”照怀挣扎着扯掉裤腰带,才将脑袋解放出来。三人说笑打闹了一番,见旁边的人都呼呼大睡了,这才脱衣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雨彻底停了。天还没亮,现成就吩咐照劲叔赶紧烧锅做饭。民工们吃了饭就去工地了。德福因为晚上喝了羊肉汤,吃坏了肚子,一大早肚里就叽里咕噜乱叫,才拉了一车土就憋不住,要去茅房解决。
茅房是用秫秸编成的箔遮挡起来的,三片箔围成一个,沿着沟一溜排开好几个,旁边还卧着几条饿得精瘦的狗。这些狗应该是家养的,但主人家尚且都吃不饱饭,自然就没多余的粮食喂它们,它们几乎都变成野狗了,逮啥吃啥。这民工们拉的屎也就成了它们的美餐。
黑白两只狗看着德福进了茅房,也不害怕,一直在厕所旁边徘徊。白狗似乎更加迫切些,不等德福蹲下就窜了过来,蹲在德福面前,摇着尾巴。黑狗见白狗抢了先,哪敢怠慢,急匆匆跑过来驱赶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