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的绿荫遮天蔽日,蝉没完没了地叫着,直叫人烦。树边扔了一群被绑着的人,嘴里颠倒的脏话不绝于耳。
一红衣女子摆弄着手上的弓,她眉骨很高,眼皮又薄,睫毛长而不翘,斜斜地向上扫出去,无论如何都少了几分风流,多了几分不在乎劲。
此人正是邱如练。
她转身上马,利索地拉弓,射出一箭,正射在树上一人的右耳边,那人被捆着动弹不得,嘴里堵着布条,只能发出悲惨的呜咽声。
“别想搞小动作求救,好哥哥们都在山上,没人听你嚷嚷。”
邱如练说罢,复又拉弓搭箭,对准那人的左耳,那人目眦欲裂,当场被吓晕了,树边被捆的几个人立刻噤若寒蝉,不动了。
身边一个着甲胄的小将皱眉,似乎很不赞成:“邱小姐”
“知道,可是我除了打人就是吓人,没别的本事了,饶我这一次吧。”
她一笑,就莫名多了些柔和,那小将也终于想起来身份悬殊,不再说话了。
“那么紧张做什么,”一个男人坐在不远的地方,围观了全过程,出来打圆场:“如练做事直,真有你爹当年的样子。”
邱如练下马,快步趋至那男人身边,拱手作礼:“席将军,如练自小顽劣,又不懂军中规矩,将军见谅。”
席远道环顾四周,除了他手底下的兵,还歇着一大群年轻人——邱如练带来的,说是闯荡江湖结识的好友,个个都身手不俗,五天前他们贸然闯上山去,挑了本州声势最大的山匪窝,当然没能歼灭,但是所有人全身而退,连块油皮都没刮着。
官兵对山匪,不是没大获全胜过,只是每次都差那么一步让他们侥幸逃脱,自己都还有死有伤。这位大小姐的行径彻底震惊到了当地百姓,她趁着这个机会到处煽动人心,弄得人情高涨,逼得官军出兵。
这邱小姐下江南游历也不是一两天了,席远道早年间和丞相有点交情,本以为只要好吃好喝供着她就行了,没想到她行止随心,出门几个月身后不知道跟了多少江湖好友,到哪都不愁没饭吃,倒是一点没用上他。他们只在今天才见第二次,叫了几声“席叔”,到了军中,又一脸温良恭俭让地叫起“将军”了。
这几个山匪是她五天前亲自捉的,按理说也不该苛责,席远道想了想,摆摆手:“哎,没事,山匪难灭,还得麻烦你们几个孩子了。”
一个少年走过来,席远道认识他,是邱如练的朋友之一,叫裴尚松的。他拍拍邱如练的肩膀,说:“将军放心,此次官军出马,必定大获全胜,贼窝里谁不知道‘邱竹’的名头,听见就吓得不行啦。”
气氛轻松不少,大家说笑几句,也就忘了刚才的事。
邱如练赶走裴尚松,在离席远道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既然将军说我直,那如练有件事斗胆请教。”
“请教谈不上,你只管讲。”
“我先前和山匪过招的时候,觉得他们并不甚厉害,只可惜人手不足,未能歼灭。官军的人手当十倍于我的,为何也久攻不下呢?”
这些话席远道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他叹了口气:“虽然看起来像绣花枕头,但是这些人骨头硬的很,极难全歼啊。”
“是吗,”邱如练点点头:“那为什么我在山匪窝里,发现了席将军的手信呢。”
席远道一震。
邱如练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官兵和山匪两头斡旋,和一帮人精斗智斗勇的时候,她的对家也在赶往此处的路上。
李修竹几日前才到旅州,皇帝密旨,因此京城中的人都只当他是回山练武了——反正也没什么人在乎他。
“那薛刺史甚是过分,什么天大的匪也要劳动王爷去剿?”
“慎言。”李修竹瞟了乐书一眼:“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个本事我倒还有。”
乐书人机灵,奈何嘴笨,说不出漂亮话,只得闭嘴。
“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一个小吏掀帘进来,李修竹道谢接过,那是官兵和山匪的作战记录,他时间不多,只能加紧看。
乐书见他没有别的吩咐,行了礼就要告退,却听得李修竹突然问:“她有消息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乐书一笑,自在地答:“十日前的消息说是在苏州,不过我们的人被甩掉了,目前还没找到。”
李修竹喝了口茶:“让他们别在苏州找了,继续向南,十天的时间,人都跑没影了。”
“是。”
旅州也在苏州南边,李修竹想到这里,顿了顿。
马车摇晃,使人倦怠,他强撑着把记录看完,闭上眼睛,想起了他父皇要他做的事。
到旅州,和薛刺史通气,争取到平南侯的兵力——这些事若办不到,也不用再说下一步了。
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对贵妃还有情分,有意要让小太子即位,但生怕他被人操控而误国,挑来挑去挑中了李修竹——他无根无基,资质不错,是最好的选择。
李修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皇帝必有后招。
对于皇帝来说,最好的安排就是把持着邱丞相,等到太子加冠时,由邱丞相亲自动手把李修竹请下贵位。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