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坐在车里，远远的看见灯火通明的温泉别墅。
在漆黑的山里，就像一轮圆月。
银尘打开车门：“小姐，顾先生在里面。”
“在外面等我。”
“是。”
迟意走进别墅，里面有轻柔的音乐声，像是某种修身养性的催眠曲。
房间里点着香薰，在冬日里显得更加温馨静谧。
迟意走到门廊处，看见远处窗边摆着一个半靠的沙发。
顾淮州靠坐在上面，看着窗外。
明世守在他身边，轻声说：“总裁，吃了药，早点休息吧，也许明天起来就能看到了。
医生也说了，这种情况未必是永久的，等他们配好药……”
顾淮州说：“程允淮既然下手了，难道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
瞎了就是瞎了，不用安慰我。”
“总裁……”
“还好，我先去见了迟意，不然一觉醒来，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了。
只是昨晚失血太多了，我有点记不清她最后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高兴一点。”
明世转过身抹眼泪，却看见了门廊处的迟意。
“迟小姐……”
顾淮州纠正道：“要叫迟总了，别总叫她迟小姐，让人听见了觉得她没有威严。
她之后要改公司的名字，你让人去给她弄好，不要什么事都让她亲力亲为，太辛苦。”
“是，是……我记着呢。”
明世应着顾淮州的话，看着迟意轻手轻脚的走近。
迟意的眼底盛满了震惊，和藏不住的悲痛。
她就站在顾淮州身边。
可顾淮州那双黑眸没有一丝反应。
就像两颗玻璃珠，机械的反射着外部的光。
他看不见她。
“今年还没下雪，真是扫兴。”
“我本来想着，至少除夕夜和迟意一起过，现在还是算了。”
“我看得见的时候，她都不稀罕我，一个瞎子，更配不上她了。”
明世难过的瘪着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终于看不下去，走出了别墅。
顾淮州仍自顾自的说着：“听说失明的人，听力会变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总之……今年除夕，我打电话给迟意好了。
就说我在国外出差，还是说我追她追的累了，要跟别人结婚了呢？”
顾淮州自嘲的笑了一下：“算了，答应了不会骗她的，不能说这种违心的话。
再说了，我把公司财产都给她了，她哪会相信我要跟别人结婚？”
顾淮州顿了一下，低声说：“可能她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要我。”
房间里安静极了。
顾淮州声音中的颤抖那样明显，像是在一下下拨动迟意的心弦。
每一下都弹得血肉模糊。
顾淮州叹了口气：“你说，程允淮是只想让我变成瞎子，还是有别的副作用呢？
说不定哪天我睡着睡着就死了，或者，我会失忆什么的。
他基地里这些药真是厉害，防不胜防的。
这么说来，我得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再躲起来，否则迟意总被人质疑是谋权篡位。
简直胡说八道嘛，我愿意给她，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迟意的心口一颤，眼泪簌簌而落。
顾淮州又接连叹气。
“我看不见已经很恼火了，跟你说话，你倒是吱一声。
明世，你不会是哭了吧？”
没有回应。
他把水杯递过来：“去倒杯水，说的口干。”
迟意伸出手，拿水杯的时候，碰到了顾淮州的指尖。
顾淮州的手抖了一下，水杯掉在了身上。
里面剩的一点水撒出来。
他慌乱的去摸索到水杯，又去摸索沙发边的矮几，想把杯子放上去。
可大概还没适应失明的情况，杯子没放稳。
倒了。
咕噜噜往地上滚。
顾淮州听到声音，急忙去找，却摸了个空。
预料之中的碎裂声没有传来。
迟意把杯子放好。
顾淮州低下头，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你怎么来了？很晚了，早点休息。”
他起身想走，可根本辨不清方向，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迟意扶住他：“我来都来了，你还能躲哪里去？”
顾淮州想把手抽回来，低着头，却无处可躲。
“你……那你可以走，你回去吧……
迟意，你先回去……改天……我过几天再……”
顾淮州语无伦次，那满腔的难过、委屈、绝望、无助，最后都化成了一句——
“迟意，放开我吧。
就像你之前坚定的那样，我们之间，算了吧。”
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打击和无能为力。
幼年时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
少年时他又看着昨天还一起吃饭的伙伴被野兽撕咬的面目全非。
他披荆斩棘回到顾氏，就在迟意身上放纵了自己一次。
然而，六年前，他又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