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拂西见人已落座,领着几位佣人进来上菜,一道道精致佳肴依次上桌,佣人并未退下,而是在一旁为主家人布菜。
顾拂西不能入座,应着规矩站在韩颂明身侧。
韩善言这时却开口问她:“小柒,我记得你是西京人?”
“是。”
“那你为沈先生布菜吧。”继而又侧身对沈以安说道:
“老宅的规矩多,沈先生不要见外,这丫头也是西京人,兴许更能体贴你的口味。”
沈以安淡淡道:“老太爷不必客气,我客随主便。”
顾拂西见韩颂明也点了头,只好与沈以安身边的佣人换了位置。
沈以安注意到,她与其他佣人的站位不同,别人都站在主家右侧,只有她,躬身立在他左侧。
他的眉心跳了跳,心底一种异样横生,果然,下一刻,她用左手熟练的为他夹了一块开胃小菜。
韩咏辉见他神色不明,笑着解释道:“小柒人聪明,习惯用左手。”说罢,直接跳过话题,举杯邀了邀沈以安。
沈以安不动声色的回应着,心却是沉了又沉。
宴至一半,桌上杯觥交错,只有他一位是客,难免多应了几杯。
酒至半酣,身旁时不时为他添杯加菜的纤白玉手,却不曾懒怠。
他看着她白皙的指尖,这双手曾经那样尊贵。而今却以这样的身份在为他端茶送水,添酒布菜。
真是可笑至极。
他心底的嘲意借着薄薄醉意映在唇角。
恍然间却听见对面的韩家大夫人说道:
“小柒,为沈先生夹一块桂花糖藕尝尝。”
说罢,便热情地向沈以安介绍起这莲藕的来历:
“这是选了老太爷那一池荷塘里最鲜的嫩藕做的,只收了这几节,做糖藕最是鲜脆。”
沈以安笑着致谢,却见顾拂西的手踌躇不前,耳畔响起她轻柔的声音:
“沈先生,这桂花糖藕,填了糯米,我给您夹个荷塘月色的藕片吧?”
她提醒的本意并不是出于担心他会怎么样,纯粹是怕他吃了自己夹的菜出了毛病,会给她惹来一身麻烦。
虽然事先问过他可有忌口,但是对方任性的摇头。
可是她收集的资料里,明明有他糯米过敏这一项……
说罢,她便夹了一块清炒的藕片放在他碗里。男人却冷然失笑,面色冷肃,吓得顾拂西一身冷汗。
难道藕片也不能吃?
虽然沈以安的神情只是一瞬,却还是被大太太看在眼里,见他这般山雨欲来,尽管心里不解,面上却依然含笑,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人。
沈以安喝了一杯酒,面色已经平静,对韩大夫人很是自然地解释道:
“糯米过敏,我就先尝尝鲜藕吧,柒小姐心细如发,很周到。”
大夫人见他这样解释,以为他是想起过敏的不适才面露难色,因而不疑有他。
她看了看小柒,顺着他的话,难得的夸了一句:“这丫头确实细心,对了,说到贴心人,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婚配?你看看我这个小女儿怎么样?”
说完,便指了指一旁的韩歌曦。
沈以安看了一眼正和旁人说笑的韩家幺女,淡笑道:“六小姐活泼伶俐,可惜我家里已经安排了。”
说罢,他余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人,她恍若未闻,正俯身为他盛汤。
不等大夫人接话,一侧的韩咏辉接话道:“大伯母,沈先生和苏家小姐的婚期就定在年前。”
大太太闻言,心里只觉得可惜,脸上却笑着说道:“年前……那也快了,也就小半年了。”
被点名的韩歌曦反应过来,如临大敌,慌忙道:
“妈!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沈先生的未婚妻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儿,我可不想再闹笑话了。”
一句抱怨自嘲,惹得一桌子老老少少笑了起来。
只有韩歌曦知道,曲闻声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眼前这位却不是,她可不想惹祸上身!
大太太点了点小女儿的头,“你现在知道怕被笑话了!”
当年韩歌曦的壮举无数,众人纷纷调侃起来,一时间,宴上氛围变得明快。
沈以安却有些意兴阑珊,借着接电话的由头,悄然起身,出了偏厅。
别致的古院落,明月洒下一地清辉,他听着电话,徘徊在鹅卵石与青石相间的池边小径上。
暑气未散,他抬手多解了衬衫上的一粒扣子,晚风拂过,送来了一丝凉意。月光下,整个人蒙上了独有的矜冷气息。
顾拂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廊檐下,她得了老太爷的吩咐,跟着出来,见他在打电话,就止住了脚步。
静静的看着这月下花前的翩翩公子。她三个月前看过他十六岁到现在的照片。
不得不承认,上帝对这个男人十分偏爱:骨相优越,容颜俊美,事业一路高歌猛进,腔调一直有增无减,气质独树一帜。就连今天听他的声音,都是意外的迷人。
只是她面对男人那些儒雅卓然的照片,有着超乎寻常的陌生感。
对于他的记忆,她拼拼凑凑,最多的是他好看的脸,对着她时,冷漠的,